世间名士多了去了,也有一县的名士、也有一州的名士、也有自称的名士。祝缨见过天下顶顶有名的两位,如今对名士并没有太多的钦慕。
刘松年是个毒舌,杨静又孤高,名士总有各种缺点,祝缨没有不管不顾连夜赶路,而是先在阿苏家休息了一夜。
这一夜,苏鸣鸾过得十分精彩,她先找上了女儿,询问盐场发生了什么事,苏喆并不肯说。苏鸣鸾疑心更重:“你的样子可不像什么都没发生!必有大事!”
“没有。”
母女俩对峙了小半个时辰,苏鸣鸾道:“你要不说,就不要走出这个房间了。”
那不行!当然可以逃跑,可一旦逃跑了,很多事情就要被摊到太阳底下了,苏喆无奈,问了一个问题:“孔雀私扣贩卖盐的事,您知道的吧?”
苏鸣鸾沉默了一下,道:“不知道。”
“假装不知道。”苏喆说。
母女俩大眼瞪小眼,苏鸣鸾道:“没人告诉我这件事。”
“您知道了。”
最后,苏鸣鸾说:“这件事我会给姥一个交代的。”
苏喆瞪向母亲:“什么时候?可别显得我太笨啊!”
苏鸣鸾半是的欣慰半是恼怒地说:“你很聪明么?不要猜姥的心思,她总能比你多想一层。怕她知道了我看了出来,嫌你不会办事?你才多大?办过多少事?就要比我高明了?我看得出来才是正常,看不出来就要出事了。这个,她也是明白的。”
苏喆道:“那我还是要查,你们多出来的盐、多出来的钱,都干嘛去了?”
“干嘛去了?当然是有正项!铁不要钱?聘匠人不要钱?养兵不要钱?”
“诶?”
“我只有你一个,你却有几个舅舅呢!外面,行商在外,不要护卫?养兵也花钱!要修路,要养人,要打点会馆买卖、要扩建山寨、安置繁衍的人口!头人,哪是这么好当的?”
苏喆低下头,绞着衣角,苏鸣鸾道:“要查就查去吧,给孔雀留点面子。”
“哦。”
苏鸣鸾叹了口气,又去找祝缨。夜深了,深夜找祝缨,总是会让人想起一些事情来。苏鸣鸾无奈地笑了笑,叩响了门板。
祝缨果然没睡:“进。”
苏鸣鸾走了进来,走近了就要跪下,祝缨口出发出一声“啧”,苏鸣鸾又站直了。两人相视而笑,祝缨道:“说说吧。”
“孔雀做的事,我知道。”
祝缨点了点头:“一个家,干活儿多的难免会有些想法。”
“是,给他们分些好处我也不是很介意,只当是买个消停了。可他们要是不肯消停,不划算了,我也只好先顾自己了。好在,您回来了,他们也收敛了。”
祝缨道:“这事我知道了。我人不在这里,你们操心,多劳多得。如今我回来,会管好的。”
苏鸣鸾深深地低下了头:“您回来了,我就不急了。小妹……”
祝缨笑了:“有干劲、不服输,挺好的。”
“比我年轻的时候顺得多了,更加与您年轻时不能比。”
“咱们辛苦这几十年,不就是为了她们能轻松自在些么?”
说到孩子,苏鸣鸾的心也柔软了下来,拖了把椅子坐到祝缨身边,她有无数的心事对别人都无法讲,譬如如何将家业平安、完整地传到独生女儿手中,又如何维系这样的传承。
因此,她开了个头,说起了科考:“寨子里有些孩子想到府里见世面,也不知能不能考。”
“什么能不能?只要本事够了,比别人强,能被取中,当然就可以。”
“男女都有。”
“当然。”
苏鸣鸾道:“我很担心以后,我们像是异类。一旦有人要拨乱反正,怎么办?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她得有孩子,想要有孩子就要有丈夫,有人要她的丈夫出头怎么办?这可是我阿苏家的祖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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