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书斋

第6章（第1页）

有一天，我慌张地逃回宅子，仓促中身体发生碰撞，往后倒去……原来是被一个比我还瘦小的黑影给撞倒在地上……我惊诧着这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僵尸都有千钧神力，被比自己小的生物撞倒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就是僵尸先生。

他比我矮上半头，略微有点驼背，一身紫袍官服半新不旧地打着补丁，头上带的花翎已经只剩下发黄的几束残留。如果不是同类，我会被他的脸吓死。那是一张乌黑的脸，而且泛着铁青，脸上布满狰狞的皱纹，眼睛很小发着红光。两只长长的黑黄尸牙尖端，有着些许弯曲……就以人类的审美观点来说，如果世界上要评一个最丑的，没人敢把他排在第二。

惶恐中，我躺在地上还没准备立起身来。只见他动了动手指头，我就身不由己地站了起来。我很害怕，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他竟然可以操纵我的动作……可是想到自己已经死了，还是个僵尸，又有什么好怕的。都是僵尸，他应该不会因为被我碰到而杀我。何况，摔倒的是我……

我以为他会因为被我撞上而发怒，但是，他没有。他不但没有发怒，还对我笑了……那表情在我的脑海里十分深刻，直到现在也不曾忘记，就他那尊容，笑脸是恐怖的皱纹带着半抿的眼皮还有稍微翘起的嘴角组成的。看着那类似笑容的表情，我似曾感受到些许亲切。也许只有我这落魄的僵尸能欣赏得了他此刻的神态。至少，这比那恶人杀我一家时的面目好看得多……

我想回敬一个笑脸，可是我的脸皮已经和坚硬的肌肉融合在一起，只能把嘴角稍微一歪，算是个道谢。我真的没想到，连婴儿都会的笑，我得这样来表达……他吱吱地对着我哈出几句，可是我听不懂。我摇头的时候，注意到身子跟着左右摇摆，才想到僵尸的语言问题。

先生就是先生，他注意到我的书生打扮，以及对尸语的莫名，指向地上的一截断枝……说也奇怪，那断枝呼地立起，在地面上划起线条来。

我专心地看着那线条，原来，那是在写字。

虽然不用手掌握，树枝写的字已经有了楷书的样子（写道），&ldo;你不用奇怪，这是法术，你如果修炼的话，也能做到。我是僵尸先生，负责教新僵尸法术。&rdo;

我不能说话，也不会那样写字，只能对着他眨巴几下眼睛。

断枝接着写道&ldo;你如果想学法术，有时间就去北面五十里的死亡山谷，我住在那里的一个山洞里。这段时间，我看你一直在报仇，却一直没能成功。那道士并不强，是你太弱了……以后跟着我好好修炼……如果你愿意交出自己的灵魂，我倒是可以帮你报仇……&rdo;

我心里一颤，本想答应。可是，如果不是亲手报仇，那对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呢？等着他老死不也一样……所以我坚定地又晃了晃身子。

断枝又写到，&ldo;你不想学法术？&rdo;

我还是晃了晃身子。对着他，我想喊出来心里的话，可是没有舌头，真难！憋滴慌啊！

&ldo;你到底在想什么？&rdo;

灵机一动，我看到了旁边的土墙。于是，我用指尖在上面横平竖直地划道：&ldo;我要学法术，可是我要自己来报仇，我不能出卖灵魂。&rdo;写完我转向他，等着他的回复。

他留下了那么一个生硬莫测的笑容，转身消失了踪影。

一阵秋风，带起大片灰尘和落叶从我的身边擦过。却没有感到凉意，记得刚刚成为僵尸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冷暖……

我想象着刚才的场面，仍然注视着地上的线条。忽然，我瞥见刚才没有的字迹&ldo;孺子可教也，能把握自己的意志，来日方可大成。有时间就去我那里学习法术，你棺材里我留下了一张口诀，你可先学习如何运行尸气。&rdo;

运行尸气并不难，只是些吐气纳气的法门……学会运气之后，找过僵尸先生很多次，学会了低微的法术。因为不吸食人血，有很多高深的法术不能修炼。我既不愿意出卖自己的灵魂，又不愿意去伤害无辜的人类。所以，先生拿我没办法，只能这样耐心地教我僵尸界的规矩和僵尸的法术。对于我的成长，他的心里有底。

在僵尸的世界里，别说二十年，四十年，就连上百年的僵尸也是很年轻的前辈。几千年修炼的僵尸王，控制着各个地界。他们和人类一样按区域划分地盘，群雄争霸。有很多僵尸都参加过那僵尸之间的肉搏战争。我只是一个流浪的僵尸，基本上算没什么法力。没见过尸王，也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我想，尸王不会把我放在眼里，小兵的资格我都没有，如果去打仗，上去肯定会被当球踢……冥王不管这些，僵尸之间的战争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我乐得清闲，专心学法术，报仇……整整十八年了……

现在，我不用再经常去找僵尸先生。不需要吸人血就可以施展的法术，我都已经学会了。有时候偶尔去他那里看看，陪着他到处蹦蹦，享受一下夜色的宁静……在我的意识里，僵尸先生和在人世教书的先生没什么不一样。都有严厉的一面和慈祥的一面。同为先生，他们在阴阳两界无私地奉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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