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知微脸容沉在淡黄灯光里,面具前和面具后,都岿然着眉目,不动一分。
半晌她垂下眼,淡淡道:“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曼春望着她,凄凉的笑起来,直直的昂着脖子,毫不犹豫的道:“是。”
所有的异常,宁弈发生变化的时间,暗中指向的关联事件,令这个常伴宁弈身侧的聪明女子,猜出了一切。
深陷情爱的女子,有通神般的敏锐。
凤知微眼底闪过一丝疼痛之色,道:“你何苦?”
如果想对她动手未必有事,但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还要说出来,那下场只有一个。
这曼春是极聪明极敏锐的女子,为何……
曼春古怪的笑了笑,伏在地下,低低道:“总要有人,替他说出他不想说的那些事的。”
凤知微震了震。
“魏尚书,魏侯爷。”
曼春笑意凉凉,月下海棠般摇曳着,“你玉堂金马,名动天下,你享誉朝野,百姓爱戴,你是真正的人上之人,以女子之身搅动风云,倾了天下也倾了殿下的心,但是,你自己,却没有心。”
凤知微的手指,微凉的搁在衣服上,衣服是薄薄的丝帛,滑而凉,她的手却比这衣服还要凉几分,春夜的风从窗棂缝隙里透进,她衣衫不整应该觉得冷,她却忘记了将衣服继续穿上。
“你和他几乎每日相见,朝夕相处,你和他共历风雨,一起经历这朝野波谲云诡,你比任何人都应该明白他的苦他的难,应该明白这四面是敌的危境里想做星点小事都要付出偌大力气,应该能猜到他为你做过多少,但是你就是不明白——你是真的想不到,还是根本不愿去想?”
“明白人装糊涂,比糊涂人真糊涂更可恶。”
曼春冷笑,手撑在背后,“你不心疼他的苦,我心疼,我心疼到忍无可忍,我心疼到今夜当我看见你我突然就明白了一切,有些事他永远不会说,那么我来说,你想装糊涂我也不依,总要你将今日事记得清清楚楚,永生不能忘记,总要你每次心狠时便得想起今夜想起我,想起世上曾有一个人如此求过你——爱他,或者放开他。”
她声音越说越低,凤知徵突然惊风般一跃而起,劈手便去抓她的肩。
她的手落在曼春肩上,力道未发,曼春突然向前一倒,栽在了她的怀里。
凤知微慢慢低头。
曼春的后心。
一柄晶光闪亮的匕首,开在一片烂漫的鲜红中,刺眼的闪烁在她的视野里。
曼春的身子,本就半掩在浴桶后,她最后一个动作,是将匕首送进了自己的后心。
总要你每次心狠时便得想起今夜想起我,想起世上曾有一个人如此求过你——爱他,或者放开他。
她用自己永远结束在今夜的生命,来让凤知微不得不记住她。
不是记住她,而是记住她为所爱所心疼的那个人所做的最后祈求。
鲜血汩汩而出,在地面迤逦成浓厚的血泊,凤知微在那片血影中痴痴出神,轻轻道:“你何苦。”
她第二次说这句话,语声苍凉。
“走近你……揭穿你的身份……我本就要死。”
曼春挣扎出一抹惨淡的笑意,“我不想……死在他手里……死……要死得值得点。”
她的身体,在凤知微手中,一寸寸的冷下去,像这月光,一寸寸退避了室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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