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爷爷给茶碗里添第二泡的热水,目光自陆明潼脸上重重地逡巡,话语却轻描淡写的温和,问他:“这些年很辛苦吧?”
陆明潼觉得自己枝枝蔓蔓的岁月,都被沈爷爷这一问点了题。平白的,让他不怎么兴起波澜的心里,有了那么点儿难过的意思。
笑一笑说:“还好。”
终归有苦有甜。
沈爷爷不想拿一些俗话套话去卡两个年轻小孩儿。
沈渔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了,平庸不冒尖,今天做出这么个冒险的决定来,一定不是一时兴起昏了头。
而陆明潼年纪小小就能耐得住性子,有种超越年纪的静定。这样的孩子,他也断然不忍心去问他,你真考虑好了?
人是惯爱吃甜不吃苦的,挑明眼人一看即觉得“昏了头”的路去走,还能有没考虑好的道理?
于是沈爷爷只说:“很好。”
肯定或是祝福,都在这两个字里了。
又说:“往后你可以多过来走动走动。跟小鱼儿吵了架,我这儿也是个来处。”
他心里盘算着,还真有把一生钻研传授给陆明潼的打算了。
陆明潼笑说:“别让沈渔听见了,说我策反您。”
“对对,我们悄悄的。”
喝了会儿茶,沈爷爷往厨房去一趟,看沈渔要不要他打下手。
沈渔早计划好了做什么,头天晚上给爷爷发了消息,叫他帮忙提前买好所需食材。
水槽里沥着洗净的小虾,砧板上铺陈开粗细差不多平齐的青笋片。
切得慢归慢,到底是有了一些正经做菜的架势了。
沈渔拒绝了爷爷打下手的提议,“我自己能行,您信我一回!您跟陆明潼玩去吧。”
沈爷爷笑了笑,只能又出去了,叫她看着点火儿,再煲十分钟,就可以给老鸭汤调味。
陆明潼和沈爷爷在外面客厅里,闲聊些自己留学时的经历,又过去十几分钟,听见厨房里油花噗呲声,香气一缕一缕传来。
陆明潼起身,说去后厨看一看。
这整一套房子都是水泥地面的。早些年沈继卿想出钱重新装修,贴上时兴的瓷砖,被爷爷拒绝。他就喜欢水泥地方便打扫,盛夏时节,浇些水让它阴着,不用风扇空调也凉快得很。
不过为了方便抹擦,灶台倒是贴上了白色瓷砖。
厨房一扇窗户向阳,旧样式的木窗,窗棂是孔雀绿色,玻璃也比如今的那些欠缺些净度,没那样透明。
阳光照进来,在地面上铺长形的亮块。光线在白墙上漫射,一屋子都是亮堂的,却不刺耳,蒙上一层柔光滤镜一样。
沈渔就在那柔光之中。
陆明潼望了望,才凑进去,被沈渔一拐肘地推开了,后者说:“帮我涮个干净盘子。”
她下厨好多次才总结出来的血泪教训,菜不能炒得熟过头,差不多的时候就起锅,叫自带的油热慢慢催熟。
陆明潼冲净三四个白瓷盘,置于沈渔的右手边,方便她拿取。
目光瞟到了一旁的电饭锅,“啊。”
“怎么了?”
“你忘按煮饭键了。”
“……”
由于沈渔的失误,这顿饭,比预定的晚了十来分钟才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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