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完全不用理睬和杜凌枫的赌约,”唐心急了,“你是天才射击手,注定要在这条路上走到最后。”
沈清源一笑,笑容有些悲伤。他向着太阳的方向看去,微微眯了眯眼睛,说:“可能你们都以为,射击是我终身所爱吧。”
“难道不是吗?”
“其实我的态度是,无所谓。”沈清源垂下眼睫,额前碎发垂下,遮盖住了眼中神色,让他显得有些不羁,“你应该见过我爸吧?在我十五岁以前,他是我的偶像。哪怕他后来喝酒抽烟赌博,都还是我的偶像。但是就在那个夏天,他在我心里什么都不是。”
唐心讷讷地措辞,“可是他现在知道改正了……”
“改正错误,就能让伤口愈合吗?他一直想要我在射击这行有出息,但是那是他的想法,不是我的。”沈清源耸了耸肩膀,“其实,今天输给杜凌枫,我一点也不意外,也不伤心。”
唐心猛然一呆,“你……”
“找一个机会,放弃射击也挺不错的。”沈清源突然后退一步,挥了挥手。唐心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就驶来一辆出租车。沈清源抬手坐进副驾驶座,飞快地说:“先开,等会儿再告诉你我去哪儿。”
“等一下!”唐心想要拉开后座车门,出租车却已经启动。她徒劳地追在车尾后,喊:“沈清源,你不能这样一走了之!”
司机扭头征询沈清源的意见,“先生,需要我停车吗?”
“继续开。”沈清源面无表情。
唐心追着追着,和出租车渐渐拉开了距离。忽然,她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地上。
沈清源几乎一跃而起,攥起的拳头上青筋暴起。司机小心翼翼地问:“先生,真的不用我停车吗?”
“开!”沈清源吼了一声。
他咬了咬牙,将车窗摇上。深蓝色的车窗隔绝了视线,让他看不清楚后视镜,可是他却怎么都忘不掉唐心蹲在地上无助的样子。哪怕闭上眼睛,他的脑海中都会浮现出那样一双眼睛,充满着失望、哀绝和悲伤。一如当年,他转身离开学校,听见她在身后悲伤地哭喊。其实他也一样,每走一步,心都会碎裂开来。
“姐!你怎么了?”唐立奇拿着手机走出来,看到蹲在地上的唐心,赶紧去扶。唐心扶着他的手站起来,唐立奇才看清楚她满脸是泪。
“姐,你别吓我。”唐立奇望着远去的出租车,大概猜到是什么情况,“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就拿我撒气!你不是坑弟小能手吗?赶紧坑我啊,开心一下!”
唐心将头靠在唐立奇的肩膀上,哇的一声号啕大哭起来。“你不知道,他当年也是这样走掉的……”
那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回忆的画面。那是青春里唯一的感伤,晴空里唯一的阴霾。
心理科诊室的墙壁,刷着淡淡的蓝色。每到下午三时,阳光不再照射墙壁,那片蓝色就会变得深邃一点,像一片沁蓝的海。丁芳不知有多少次凝视过这片海洋。她想,人心如海,海水再澄澈透明,也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有时候听到很曲折离奇的故事,她会将这些故事都记录在笔记本上,一笔一画地写好,放进铁柜子里,封存起来。
今天,这位病人有些奇怪。她是一名中年女性,身材高挑清瘦,年纪大概不到五十岁,但两鬓都夹着灰白的头发,岁月留痕很严重。不过,她看起来保养良好,五官精致,眉宇间风韵犹存。可见,年轻的时候,她是一个令人惊艳的美人。丁芳觉得她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像谁。
“请问你有什么症状?”丁芳照例询问。
病人有些迟疑,犹豫了一下才说:“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心烦意乱,有点厌世,想一了百了。”
这是典型的抑郁症的症状。不过,丁芳并没有急着下结论,而是从桌子旁边抽出一套测试题递给她:“先做题吧,记得在右上角写上自己的名字。”
“好。”女病人拿起笔,开始写字。但是她还没写两题,丁芳就打断了她,“对医生要说实话。”
“啊?我没撒谎啊。”女病人惊呆了。
丁芳微微一笑,“你在写自己名字的时候,下笔犹豫,也没有底气。这说明你现在写的根本就不是真名。”
“我,我……这是我的名字啊。”女病人急了,“医生,让我做完题目,好不好?”
丁芳却将那套题目收了起来,“任何病人对医生有所隐瞒,都会造成治疗的偏差。目前抑郁症的治疗是从药物和心理两方面进行,但如果你连自己的真名都不敢写,那我不敢相信这套题目的客观性。”
“医生,我不是有意要隐瞒的,而是……有件事实在难以启齿。”女病人的声音里有了哀求的味道。
丁芳看着她的眼睛,“我是医生,我有责任保护病人的隐私。”
女病人才叹了一口气,慢慢地叙说起来,“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五年了,一直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我不敢对任何人诉说,就连血缘最浓的亲人也不敢宣之于口……”
这下子,丁芳被勾起了兴趣,“到底是什么事情?”
女病人沉默了几秒钟后,才说:“五年前的夏天,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从邻市出差回来,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雨水非常大,就算雨刷不停地来回扫动,前车窗依然看不清楚。我本来就刚学车不久,心里正打鼓,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就在我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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