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潜于是竖起一根手指在嘴边,依然闭着眼睛,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笑容来。
严争鸣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一口气憋在胸口,时间稍长,竟微微地发起疼来。
他总在怀疑,心魔谷里程潜那样做,只是因为窥见了他的心魔,为了让他不为心魔所困的权宜之计,这些事他未必真心,也未必真懂。
哪怕是真心,日后他若是因此耽误修行,就不会后悔吗?
直到听见这句话,严争鸣忽然感觉,哪怕有一天小潜真的烦了他,厌了他,抱着这句话,也足够支撑他过完漫长的修士生涯了。
何况程潜从来一诺千金,世上再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太阴山下的十方阵终于成了一场闹剧。
唐轸那大八卦盘子也不知是什么神物做的,直到十方阵破都没有碎,怡然从天而降,落在尸山血海上。
当中血誓还在,那么依照约定,眼下的局面是魔修一方输了。
可惜,一时半会没人顾得上去论这个输赢。
三王爷爆体而亡,化骨阵破,缓过一口气来的修士们一拥而上,将与唐轸僵持半晌的玄黄拿下了。
完事以后,满腔仇怨的众人一起面面相觑,简直不知此事该从何说起。
是天衍处用上古除魔印将各大门派强迫到此,与魔修一战,这一战虽说虎头蛇尾,困死在十方阵里的高手却有不少,中途又被天衍处叛逆设局搅合,埋下化骨阵,三王爷趋势潜伏在各门派中的奸细反水,杀的人比死在十方阵中的还多,这又是一笔血债无处讨。
偏偏……最后以身破阵,将众人从化骨阵里放出来的依然是天衍处的人。
三角恋情已经够让人焦头烂额的,别说这三角仇恨。
太阴山下满目疮痍,收尸的收尸,疗伤的疗伤,九圣已死,众魔修损伤大半,可谓是群龙无首,生怕吃了亏,都纷纷离开了。
按着约定,韩渊应该跟天衍处上京,可是天衍处在自相残杀中基本上没剩几个人了——吴长天死了,玄黄被各大门派吊起来兴师问罪,游梁失魂落魄地带走了吴长天的衣冠,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剩下一帮小鱼小虾,哪怕有血誓压着,也没人真敢来招惹他。
弄得韩渊这天下第一魔头百无聊赖地蹲在石芥子门口,不进去,也没走远。
李筠从石芥子中出来,心情有些复杂地注视了他一会,抬起的手足足悬空半晌,又黯然撂了下来——他有点恍惚,然而眼前人已经不再是跟着自己掏鸟窝的那个孩子了。
韩渊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李筠:“你打算怎么办?”
韩渊还算心平气和地想了想,略带嘲讽地问道:“我说了能算吗?”
李筠一时无言以对,韩渊又问道:“程潜还活着吗?”
李筠:“……只是脱力了,过一会他就能调息过来。”
韩渊冷嘲热讽道:“是么?我看方才你们严掌门心急火燎那样,好像是老婆快临盆了。”
李筠:“……”
韩渊抬头看了一眼石芥子化成的小院落,看见水坑用远远地坐在墙头望着他,却不过来。
可能是没什么话好说,也可能是怕他。
谁让他说过要抽她的骨头呢?
韩渊似乎是自嘲,又似乎是愤世嫉俗的冷笑了一声,感觉自己在这里可能有些碍眼,便转身往十方阵的残阵方向走去。
李筠却踟蹰片刻后,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李筠好像当年在山穴潭边承认自己是有意将韩渊骗进后山时那样,似乎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方才说道:“你知道扶摇山至今不开,是因为师父在掌门印里加了天地人三道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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