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哪门子的读后感?”利奥拉虽然语意淡然,却无法收押悄然流窜的不安感。
“想想看,一路上我们做的一大堆啰哩啰唆的举止──那些提供给级进化度以下星球的生化资源,那些
友善的科学技术指导,那些改良种族基因的手术。最不应该的是,你竟然妄加改造条件大相迳庭行星的生态环境,意图让它们调和为一个共生体系。这些妄行,不象是伟大造物者的全能行为吗?”
撒菲儿的神情随着她的音调,愈来愈轻蔑而激烈。她的情意总是波生涛灭,就象是无法收敛的海啸大患一般。
“那么,你是觉得我的作法有误?”
“倒也不是失误之类的错事,只是你未免侵越这些个本该自我生死的星系太甚。我们又不是拿着镰刀的太上使者,擅自决定了啥是蝗虫,就意兴勃发地把它砍死。”
利奥拉故做惊奇挑挑眉毛,嘴角现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痕迹。
“我们所做的,是精密测度及计算之后,在不会损害宇宙间物种平衡的情况下,所实施的改良辅助。而且,我们的运作机制不仅辅助物种的生存,而且也销毁不良的生命形态──你最受不了的r─星系,将生命袍子寄生在邻近星系的生物体内、以操纵寄生母体的躯壳为乐的『姑获鸟族』,不也根据宇宙公法第二十九条的制裁,将它们的老巢连根拔起,付之一炬?”
他停顿了一下,稍带哄劝的说:“消灭那些朝向微型熵洞前进的种族,甚至是在成全它们呢!这些行为总不会使你心怀愧疚吧?”
听出对方语意中纤毫毕露的调侃,撒菲儿轻哼一声,瞳孔里一片冷然。
“起初我的确很兴奋。能够手执生杀大权,恣意地统治我们所能到达的所有星系。但现在,我觉得这只不过是自我满足的精神粮食,而且剂量过轻。宇宙的平衡早有定数,即使我们创造得再多、毁灭得再多,我都无法不感到兴味索然,我们只不过是执行乏味任务的武器。”
她的语音逐渐迷惘,掺入无法遏止的渴意:“每个生命都有与结局,那是一泓完整的圆形。而我们的戏郄永远无法落幕──为什么我们就像几条有去无回的抛物线轨迹?尤有甚者的是,甚至不明白这样的永恒赠礼从何而来?如果我便是上帝,必然是个残废的上帝!
“我试过用很多说法来说服自己:涅盘极乐说、道德律、演化论、甚至那些可悲的『宗教』!如果我们无所不能,为何我无法治愈体内的空虚?”
听到最后一句话,利奥拉心中一震。他可以强烈感受到撒菲儿此刻的欲求──饱涨的空洞以无法控制的速度高涨、繁衍,到最后将会把它的产生者吞个渣滓不賸。
利奥拉仍然静静站着,只不过他将百分之六十的念动波分生化散,温柔地潜进撒菲儿的意识,轻缓地清洗苦闷的情绪。
几分钟后,撒菲儿睁开原先紧闭的、睫毛颤抖的眼皮,俏皮地笑起来:“谢谢你,利奥拉。这真是一场技巧高明的念场按摩,比任何有机肉体的接合都更畅快婍旎。”
“这是我应该做的,身为同伴的责任与情谊。”
利奥拉在面对计算机光幕的操控台躺好,不动声色地回答。
撒菲儿深深注视着他,带着少有的迷离困惑:“利奥拉,有时我真怀疑你自己是否就象是个失去记忆的造物者。你太完整了,所以你的阙陷永难补救。从来没有缺乏,又怎可能产生独特的『软弱』?”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的身体也分解完毕,远离导航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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