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无遗憾。
永远在除夕夜看不清身边的人。
“晚上东西不干净,看不到也好。”
沈策的嗓子和脸一样,都受过伤。是十五岁那年领了一路骑兵披着沾湿的蓑衣,穿过冬日里火烧的林子,突袭敌军落下的伤。浓烟过喉,嗓子坏了,形容不出的音色,粗糙、哑,低,却不沉。
婢女们总说,郡王说话的声音让人害怕,尤其在夜里。
她不觉得。
他的影子在动,是上身在动,伴随而来的是清脆的声响,啪地一声,啪地又一声,她凝神听着。
“手给我。”
他说。
她笑着,掌心往他的黑影前凑。
掌心落下了几粒已煮熟、晒干的果核:“夷人进奉的。”
其中夹着他的体温。
她的心像被灼了下。
“脸过来,让我看看伤。”
她将案几推到一旁,靠到他腿旁,左脸朝向他。
那一块红在左脸下方,不大,但因为她脸小,显得很刺目。皮肤上没有疤痕的狰狞,只是红,因为伤过,皮肤愈合后变得薄了,所以才红。
有多久了,两人没这么安静地对坐着,他没如此认真看过她的脸了。
“我听人说,你杀了一个说书人?”
“谁说的?”
不好提是谁说的,怕他震怒要怪罪旁人。
哥哥没追问。
她却像坐在烛火上,浑身要烧着了似的,脸也在发热,一旦脸红,这块伤会更醒目,怕被他看穿,仓促别开脸:“养得差不多了。小伤而已,不要紧。”
“不要紧?”
他笑的声音也是沙沙的,“你若不嫁人,倒不要紧。”
“我也没想嫁人,谁能娶得起沈策的妹妹。”
她咕哝了句,是在撒娇。
他又在笑。
怕是这一年的笑,都在今晚给她了。
没多会儿,剥果壳的动静再次响起,像更漏,节奏和频率都很整齐。
让她想到幼时俩人在屋子里,那时还没想到用香灰的法子。她被黑暗围拢着,怕得慌,没多会儿叫一声哥,没多会儿又是一声哥,他怕答应多了,被主人家嫌弃,让她不要说话,看着书,用指时不时叩一下木地板,为她驱散心中惧意。
……
隔日再睡醒,她身上盖着他的狐裘,在泛白的日光里,案几上有两个白玉碗,一碗满满地装了剥好的果实,坚硬的果壳则堆满了另一个玉碗。
“郡王说,你肯定要看看这些果壳,不让收拾。”
婢女在一旁说。
她趴在那,盯着它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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