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夜半,一辆灰白色的SUV,慢慢驶进石河县大李坑乡的芦苇荡。
车灯雪亮,一人多高、顶着白穗的禾草在光柱里不断摇曳。
车后座上,歪靠着一身酒气的阿鹏:昨儿他就接到熊黑的通知了,也拿到了人和车的照片,被要求在这一带的乡村路道“一米一米,地毯式搜寻”。
阿鹏喜欢这种活儿,可以额外申请到加班费,加班费对上一个价,对下又一个价,差额全进了自己的腰包。
所以他格外卖力,敦促大家务必用心,还表示发现有效线索者可以拿双倍,把“工作”布置得头头是道之后,小弟们四面忙活,他该打牌打牌、该喝酒喝酒——这是他一贯推崇的“领导的智慧”。
今晚喝得有点多,头几通电话打来的时候,他醉得像滩泥、全错过了,醒了之后回拨、才知道有情况,赶紧叫上人往这头来。
芦苇荡里,早有人迎上来,晃着手电给车子带路。
车子颠颠簸簸、忽高忽低地行了一段之后,在几间半塌的土屋前停了下来。
阿鹏一下车,就问负责这一片的老四:“发现人了?”
目标是两个人、一台车,这儿不像能藏得下车,那是……埋了人?
老四先指那几间土屋:“鹏哥,我们打听过了,这几间土屋,之前破是破,但没倒成这样,这屋啊,是被车撞倒的。”
所以呢?阿鹏没听明白。
老四引着他往前走:“鹏哥,这边,你再看这间砖头房。”
阿鹏是在农村长大的,一眼就认出,这是间机井房。
老四把手电光调到最强,递给阿鹏:“鹏哥,你自己看吧,往墙面上照。”
阿鹏依言抬起手电。
墙面上……
也就是普通墙面啊,上头还用红漆漆了“水利”两个字,就是年代久远,油漆已经斑驳脱落了大半。
又过了会,阿鹏看出端倪来了。
弹孔。
砖墙上有弹孔,有些是洞穿,有些没打透。
阿鹏这一下吃惊不小:“这尼玛……发生过枪战啊?”
老四说:“那几间土屋肯定也遭了枪,我们怀疑,是有人清理过现场,直接开车把土墙撞塌了,一塌,可不就看不出来了吗。”
但是砖墙没法撞,硬撞的话,指不定车毁人亡。
所以这痕迹保留下来了。
阿鹏吞了口唾沫:“还发现什么了吗?”
老四把他往屋里引。
一进屋,阿鹏就看到了角落处两堆被挪移开的废木板,以及木板之间露出的一口机井。
他走到机井口上,身子下意识后仰,脑袋却尽量往前探:一般人看井都这样,怕掉下去,所以身子往后,想看清楚,因此脑袋向前。
看不见,太深了,井口挺窄,凑近了,能闻见一股淡淡的霉腐味。
阿鹏拿手在鼻子周围扇了扇味:“怎么说?”
老四:“这口井少说也四十多米深,鹏哥,别人我不敢说啊,要是我干了点什么,想毁尸灭迹,一准往井里扔。”
还真的,阿鹏想想都觉得瘆得慌,他退后几步:“掏出什么了吗?”
老四翻白眼:“掏?你也不看那井多深,一般都得请专业洗井的人来。鹏哥,这事得你做决定,因为咱现在不能确定这里发生的事跟咱们要找的人有关,顶多是怀疑。你说一声掏,咱们就租家伙开干,但这不是小工程,得花一笔。”
花一笔,那就是说,又能申请经费、经手刮一层了?
阿鹏眼一瞪:“掏啊,公司家大业大的,还缺这点钱吗?你们只管干,我去跟熊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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