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待片刻,只听一阵仓促嘈杂的脚步声,间或伴着一阵压低的催促:“走快点!”
只见数十个穿着绫罗绸衣的女子一个接着一个走出来,正是莳芳阁的妓子!
她们被关了数日,身上有些脏,好在大多看起来都没受伤,大概是缉拿梅娘时顺便拿的。梅娘落在最末才出来,她受了刑,身上有数道带血的鞭痕,走路也一瘸一拐的。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饶是如此,也没让人掺扶,神色镇定的步至内巷,在玄鹰卫的吩咐下,与前头一干妓子一样蹲下身来。
羽翅盔于是吩咐:“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看看人到了没有。”
说着,从内巷西侧的小门出去了。
青唯暗自错愕,看这架势,他们是想把人送走?
可是,看那羽翅盔区区一个玄鹰司校尉,必不敢这么做,那么就是领了江辞舟之命?
把人送走,要送去哪里?青唯不由地想,薛长兴失踪,只留给她一个木匣,她想查洗襟台的真相,除了一根玉簪,没有任何线索,曹昆德终究靠不住,梅娘是她最大的机会,她赌不起。
如果梅娘此行遇害了呢?她必须现在行动。
青唯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些妓子出来时,羽翅盔没有点算人数,说明他对她们并不熟悉;这些玄鹰卫行事仓促,面有急色,说明他们所办之事隐秘、见不得光;羽翅盔没有把内衙的玄鹰卫都调出来看守妓子,说明他不想闹出动静,引起骚乱。
因此,这些妓子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只要不被人发现,又有什么分别呢?
青唯看了眼自己的衣裙,她今日亦穿绸纱,与妓子们略像,在瓦顶趴久了,蹭得一身灰尘,与她们一般无二,唯一的不同,就是她眼上这斑,实在太扎眼了。
青唯当机立断,她摘下帷帽,藏在屋檐下的死角,从腰囊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瓷瓶,倒了些药粉在手中,以掌心捂热了,覆于左眼之上。
左眼周遭的肌肤微麻微凉,但很快,凉意就褪去了,升腾起一股热来,青唯于是顺手一抹。
她在瓦顶拾起三枚碎石,利落一掷,碎石带着力道,直击西侧门槛。
趁着内巷里几名玄鹰卫不备,青唯无声从屋檐跃下,迅速并入妓子后方。
她动作太轻了,几乎没有妓子注意到她,挪至梅娘身边,青唯低声唤了句:“梅娘。”
梅娘移目过来,随后就怔住了。
她沦落风尘数十年,更是莳芳阁的老鸨,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可眼前这个姑娘,该怎么形容呢?乍一看,只是觉得好看,肤白清透,秀丽多姿,可只要多望一眼,便会不自觉被她吸引。
她太独特了,五官的线条非常干净,眼尾上翘,鼻峰秀挺,颊边的两颗痣有些俏皮,像是春日里开得恰到好处的桃花,又带着秋霜的冷,覆着凛冬的雪。
梅娘确信她不是莳芳阁的人。
但她知道,她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这里,靠得这么近,却不出手伤她,应该不是敌人。
青唯发现梅娘没有认出自己,为防惊动旁人,做了个口型:“薛长兴。”
梅娘愣了愣,恍然大悟,原来眼前这个姑娘,竟然是那夜罩着黑斗篷,功夫极高的女子。
时间紧迫,青唯也不拖沓,立刻就要取出袖囊里双飞燕玉簪给梅娘看,正这时,适才去接头的羽翅盔回来了,他环目望了一眼内巷中的妓子,没有发现异样,朝旁吩咐了句:“人到了,带她们走吧。”
此言出,妓子们目中均露骇色。
她们被关得太久了,没人敢问眼下是要去哪儿,她们甚至不知道此行是不是去送死。沦落风尘已是命苦,眼下风雨飘摇,命在一线,有的人已低低呜咽起来。
旁边的玄鹰卫不耐,呵斥道:“哭什么?小点儿声,都跟上!”
妓子们一个接着一个,从内巷西面的小侧门迈出。青唯落在最末几个,望向前方,正午已过,西斜的光透过那一扇小门照进来,生休开,死伤惊,她也不知跨过了这道门,前方是吉是凶,可眼下已没有回头路了。
青唯落在梅娘后方,跟着一群妓子一起,往小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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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铭在江辞舟的值房外一直等到申时,才见卫玦与章禄之离开。
祁铭连忙拱手行礼:“卫掌使、章校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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