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派完毕,各人都领命忙了去。此时的思城县,分到地的人可谓是天上掉了个大馅饼,即便这个馅饼本身是他们自己做的。其余大部分人也是觉得头上压着的一块大石头被搬开了,开始一门心思扑到秋收上。
祝缨终于可以偏偏抽空干点别的了,她将思城县的舆图取出来研究。秋收完了之后能够休息的时间有限,按照习惯,秋冬是修水利的时候。南方的春天雨水比北方要多得多,得赶在那个之前将水渠再给重新安排一下。
以黄十二郎在福禄县的经验看,他能为了自己的田有水,夺别的地正常的水源,在思城县只有更恶劣。如今这些地虽然已收回重新分配了,旧账还在,得到地的占便宜不可能自愿吐出来。以往受黄十二郎欺负的人,也不会愿意继续受新田主的欺负。如果不趁着现在还在自己手上的时候给重新理一下。明年春耕开始,立时又是争水源械斗的大戏开锣。这样的械斗甚至会延续下去,年年种地年年打,打个几十上百年的也不稀奇。
思城县的宿麦,被祝缨排到了重整水渠网络之后。
祁泰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四下没有生人,项安去给小江和花姐她们帮忙了,项乐沉默地站在一边。祁泰活动着胳膊道:“可算轻省些了,大人,思城县的粮仓也得修吧?”
“思城县的粮仓暂时不成问题,查出许多隐田来不过请旨减免租税,今年不至于多出一倍爆仓。过一、两个月再往州城一缴,粮仓就更能盛得下了。到那时再修也来得及。你这么说,就一定是有数了,那你也跟水渠一并拢个数出来吧!”祝缨说。
祁泰一噎:“啥?”还得他算?
他把眼睛看到了项乐的身上,项乐沉默地看着他,祁泰清清嗓子:“小项啊……”
项乐道:“要不您再带两个徒弟吧。”
祁泰道:“……”
祝缨看得直乐。
祁泰对祝缨抱怨道:“本来还有几个县学生能用,您又给派下去了。”
“谁带的像谁,”祝缨说,“思城县原本的风气不太好,福禄县比他们要强一些。跟着好人学好事,跟着坏人学不良,学点好的,等咱们走了,这里还能撑些时日,撑到能迎来个实干的县令就能过些好日子啦。”
祁泰道:“您要走?”
祝缨道:“政事堂让我暂管着这里,可没让我任职这里呀,只还是得回福禄县。”
“宿麦呢?”
祝缨道:“福禄县也没能全县种好麦子呀!思城县就算要种,由我统筹,我也只管这一项事务,别的事儿也不归我管。不得趁现在还由我做主安排了么?”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祁泰真心实意地说。
祝缨说:“那是因为有冷刺史,他盯不到的地方,还有得扯皮呢。”
祁泰是最怕扯皮的事的,一听脸都白了,说:“我去拢算去。”
祝缨与项乐都笑了两声,祝缨接着写其他的计划,项乐抱着胳膊在一边擦刀。他也用刀,是普通的刀具,比祝缨比郑侯那里得到的差不少,他仍然很珍惜地将刀保养得很好。
擦好了刀,又去取水来给祝缨续上,等祝缨停了笔、收好稿子说:“咱们出去看看。”他提着刀,沉默地跟在祝缨身后。
————————————
祝缨说“出去看看”一般就是附近随便逛,如果说“去某处看看”项乐就估计着远近给她备马。有了项乐之后,曹昌就抽出更多的时间来照顾马匹,这孩子过于老实,也不与人争执,马是越养越顺手了。
祝缨道:“曹昌还在看马呢?同侯五一道过来,咱们出去散散心。”
才到衙门口,就见林翁和林八郎避在一边苦哈哈地候着。见她出来了,林翁抢上前去跪下:“大人!小人无颜见大人呀!”
祝缨道:“令爱呢?你不看好了她,自己就过来了?你家里庄稼不收了?不要再生事。没人救得了你。”
林翁慌忙道:“是是。这就带她回去。”
祝缨又看了林八郎一眼,这孩子这运气也是不好,她说:“回家去吧。有事儿以后再谈。”
项乐上前一步,拦在了林翁面前,道:“请回吧。”林翁犹不死心,又呼喊了两声。项乐道:“你自家的事,叫大人做甚?快些回家吧,才闹了那么一场,留在这里叫人知道你是谁,恐怕不容易脱身。”
林翁没奈何,只得与儿子林八郎,带上了林氏一同回福禄县。
侯五等项乐追上来问:“回去了?”
“嗯。”
“他娘的,好人做不得!”侯五低骂一声。
祝缨道:“他都走了,别跟他怄气了。”
几人走在街上,秋收时人流少了不少,来往的人脸上多半是带着轻松的,一看到她,变成感激中带着紧张。他们还没太习惯一个县令会在大街上闲逛,见了她轻是叉手、长揖,重是要跪。祝缨道:“你们这么着,我可逛不到什么了。”让大家不要多礼。
走过长街,隐隐听到哭声,祝缨拐了个弯儿循着哭声来到了黄十二郎的旧宅前。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