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道:“这次校阅的地点在北郊校场,既没有通知各地藩王,也没有邀请四方藩国遣使节前来观礼,甚至不去太庙告祭祖宗,陛下不就是想看看京卫的真实情况吗?”
“想是一回事,真正展露在眼前又是一回事。想要整饬京卫,未必就要在陛下面前,把脓疮血淋淋的撕开。”
怀安道:“公爷,姚阁老先前说过,脓疮是捂不住的,越捂着烂的越快。不但要露出来,还要剜疮割肉,放血排毒,方能有痊愈的机会。”
陈亮十分的头疼,他一大把年纪,爵位有了,声望也有了,就想混个无功无过,让后世子孙继续享受祖上的恩泽,为什么临到晚年,遇到一帮如此冒进的愤青同僚,非要拖他下水不可!
他不禁纳闷的问:“令尊和姚阁老,身为文官已然登峰造极,到底图个什么呢?”
怀安故作不经意道:“这个家父倒是说起过,他希望我们兄妹三个一生顺遂平安,不经受离乱之苦。”
这句话,直接把老头儿说愣了。
一等公爵,世袭罔替,陈亮一辈子靠着祖上的功勋享尽荣华,只想着这份功勋可以世世代代传承下去,却没有仔细想过,他的儿孙能不能躲过朝代颠覆的危机?
怀安就差跳起来指着老头儿的鼻子说:要有格局啊!尸位素餐者永远只顾眼前的摸鱼,看不到唇亡齿寒的悲剧。
老国公也不再找寻沈聿的麻烦,回去积极督促各营训练去了。
沈聿回到家,听到怀安叙述与潞国公谈话的经过,欣慰不已。
孩子真是长大了,可以为他分忧解难了!但他只敢在心里感慨一下,不敢夸赞出口,这孩子不经夸,每次刚夸几句,就非得给他捅出点篓子——他的风寒才刚刚痊愈。
腊月初十,正值农闲,皇帝在北郊校场举行大阅。
校场外围布满岗哨,各路军兵严阵以待,文武官员皆身穿曳撒,携带牙牌于校场等候御驾。卯时正刻,钲鼓齐鸣,圣驾抵达校场阅武门外。
皇帝穿一身龙纹对襟罩甲,骑着纯黑色体型高大的蒙古骏马,倒是平日难得一见的英武。身后的荣贺同样穿着罩甲,腰跨宝剑,红色的盔缨在风中飘扬,英气十足。
总督戎政官陈亮、兵部尚书沈聿率领大小将官,身着戎服跪迎。
一众文武官员如倒伏的麦田,黑压压的跪倒一片,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皇帝朗声道。
沈聿奏请皇帝、太子殿下登城阅阵。
鸿胪寺官员一声令下,随着三声炮响,马步军开始演练阵法。
历经两个月的集训,军兵们表演几套阵法不在话下,加之号角齐鸣,黄旗猎猎,将士们手执亮银色的刀枪,步伐整齐,声势浩荡。使台上观礼的官员无不热血沸腾。
连皇帝都不禁吟诵:“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演毕,便是三声振聋发聩的山呼:“万岁!”
号角再次吹响,将官将士各回本营。
接着,是神机营的火器操演,在周将军的整饬和训练之下,数千名手持火铳的士兵,一边按照阵法相互掩护,一边形成数百丈的射击线,对着数百辆战车上移动的活靶进行射击,几乎在瞬息之间,人形靶子全部击倒,而拉车的战马没有一匹损伤。
文武官员顾不上礼仪,四下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皇帝连道三个“好”字,下旨重赏。
沈聿笑看潞国公,谁说一定会出丑啊?神机营的表现就很出人意表!
潞国公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做人啊,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
随后,沈聿奏请阅射。
公、侯、伯、驸马等勋戚,各京卫将官,开始在台下比试射箭。规则为骑马者各射三箭,徒步者各射六箭,由御史及兵部官员汇报并记录成绩。下级军官及士卒分头较射,由各部将官进行记录。
较射才刚刚开始,皇帝的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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