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他家里的情况更坏。儿子几乎是逼着他安排工作,他实在没有人脉,只能像到余颂,买了一篮水果上门哀求余母,道:“你能不能去求求余颂,只要她愿意帮忙,就算安排他去音乐厅看大门都好。我感谢她一辈子,跪下来求她都好。”
余母道:“那一年生日闹成这样子,她怎么愿意帮忙?算了吧,我还是帮你问问以前的同事实在些。”
“那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们好歹是她爸妈,她也不会这么记仇吧。”
“要去你自己去,别拉着我一起。上次闹成这样,我都有两三年没见过她了。别一见面就挨她的骂,我不去惹这个晦气。”她也不是刻意撇清,是真的有些怕余颂了。
可余父却不信这个邪,打听来消息,知道余颂在办唱片签售会,隔天就冲过去找她。他只穿一件皱上衣,又半秃个头,直冲休息室而去,保安原本想拦,可他亮明身份说是余颂的父亲,便被恭恭敬敬地请了进去。
余颂似乎刚出去,一件外套还搭在椅背上,是淡紫色的真丝晕染。余父看得稀奇,伸手摸了几下,却听有人厉声喝道:“别动我的衣服。”是余颂回来,他吓得立刻把手缩了回来,还来不及寒暄几句,她转身就去叫了保安,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把他放进来?”
保安不敢得罪,只小心翼翼道:“因为他说是您爸爸,我以为不会有人拿这种事骗人的。”
“你仔细看看,我会有这种爸爸吗?”她懒懒一挑眉,道:“现在的黄牛手段是越来越高了,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余父大惊,道:“我真的是你爸爸啊,余颂,你不能这样啊,你不认我是要遭报应的。”
“好你个老骗子,给我滚出来。人家是出大名的钢琴家,这么优雅,你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他越是焦头烂额,余颂就是越是漫不经心,像在看外人笑话。
“老东西,你不闭嘴,没完没了是不是?”保安会意,立刻就抓着他的衣服拽出休息室,一把丢出音乐厅,警告他不准再来。
余父起先没过神,可回去的路上越想越委屈,便抹着眼泪找余母诉苦,道:“我真后悔啊,我为什么以前没对她好一点。我不该啊。”近六十的人了,越哭越伤心,他原本就有病,悲痛过度竟然一下背过气去。余母急忙去叫救护车,左思右想觉得不妥,还是该通知余颂一声。
余颂在本地留两周,月初就要去法国巡演。经纪人见缝插针着给她安排活动,上午是唱片签售会,晚上在音乐厅参加活动。桐城交响音乐厅断断续续修了快一年终于完工。去年余颂负责了最后一场演出,如今再让她弹第一曲也颇有纪念意义。
余母去找女儿,原本是要兴师问罪,余颂再出名也不该六亲不认,可真到了音乐厅,她才发觉问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余颂是名人,轻易不与外人见面。保安自然不放行了,她只能找前台问询,“我找余颂有急事,我是她的亲戚。”
前台道:“阿姨,没有预约的话,就请你等一下,余小姐很忙,大约一个小时后才有空。或者你可以打她的电话。”
余母没有余颂的新号码,只能坐在大厅干等。等了约一个半小时,她几乎快睡着了,才见到余颂从远处经过。
那真的是她的女儿吗?余母坐直,顿时吓得清醒了。
余颂穿一件紫色礼服,收窄腰,露肩颈,脖子上有一条钻石项链。原本她只有几缕白发,如今却已经是半边灰白,不烫不染。她这个年纪的白发并不至于显老,反而别有清冷气韵。两个颇有地位的中年男人正簇拥着她,殷勤地说说笑笑。余颂点头微笑,已是习以为常。她低头拨开额前碎发,妍姿艳质,矜贵优雅,看着决不是寻常人家出身,更不会是一个不读书的泼皮母亲。
那是谁?太陌生了。
曾经,余颂的光荣她是与有荣焉,因为学琴的道路是她选定的,培训的费用是她咬牙挣出来的,再粗暴,也是她一耳光一耳光把女儿打着坐上琴凳的。余颂的成功里有她的蛛丝马迹。
可长久不见,余颂早就飞到了更高处,连投下来的影子都只剩孤高。
那不是她的女儿。高高在上,万众敬仰的钢琴家余颂与她无关。
她立刻低头打量自己,不过是个头发发白小老太太。余颂打给她的钱,她也没敢花。其实该做些保养,染个头发,也是为了女儿的面子。她畏惧起来,又明白已经彻底失去女儿。
那一行人走近了。余母生怕余颂看见自己,当着达官贵人的面,认与不认都难堪。她干脆拎着包要逃,却撞到了身后的摆件,很重的一声。
余颂立刻回头,她身旁的一人问道:“谁在哪里?”
余母一吓,鬼使神差般接话道:“不好意思,我是这里的清洁工,有东西忘了。”
四目相对,余颂忽然冷笑了一声,道:“你说你是清洁工?”她显然是生气了,可余母一时也猜不透她为什么生气,只能低头装傻,想着趁早脱身。
可偏偏余颂身旁有主管后勤的张经理,自觉丢了面子,便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把工号报给我,我看你怎么很面生。”
余母扯不出慌来,背上起了一层汗,看向余颂,想让她帮着圆场。可余颂并不看她,只是一脸伤心欲绝的样子,又有淡淡嘲弄。音乐厅的领导更生疑心,追问道:“你到底是做什么?再不说话,我就报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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