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静漪点头,走到母亲房门口,因屋子里悄悄的,便也悄悄的跟乔妈说,让她进去看看太太准备的怎么样了。乔妈嗔怪的看她一眼,小声道:“太太心气痛又犯了。小姐,太太这阵子因为三少爷的婚事操了多少心,身子也不好,你可要乖。”她说着就进屋去了。
静漪等在那里。
天色渐渐的亮了,近前水面上的波光从金红色至浅银色,枯荷都染上了金边。水边架子上的菊花还没有收,稀稀落落的尚有几支菊花不肯在风霜严逼下落败——她望着,想起很久以前母亲画过一幅秋菊图。母亲握着她的小手题了诗在上头的。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她低声的念着。
宛帔正巧走出来,听到静漪念这两句诗,不禁怔了怔。因看到静漪瘦嶙嶙的背影,顿时将责备她的心消减了几分。静漪听到她的脚步声回过头来,晨光中静漪雪白的一张脸上,眼睛大的简直要占了一半去……宛帔伸手搭在静漪手上,和她一起去上房。
两顶小轿备在杏庐门前,静漪待宛帔上轿,挥手打发了另一顶。
静漪走在宛帔的软轿边,问道:“娘,那幅画《秋菊图》还在吗?”
“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宛帔淡淡的说。
静漪便也不再追问。
她特地换了柔软的棉鞋走路,脚上的伤还隐隐作痛……
今天是索雁临过门的第二日,照规矩是要开箱的。
程家一大家子人都聚在太太杜氏房里,用过早餐之后,都喜气洋洋的等着。索雁临果真给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
给程世运的是一顶水貂皮帽,给杜氏的是一条手织的围巾。三位姨太太的都是羊毛手套。其他人,给之慎的是一管自来水笔,姐姐们和夫婿是一份,妹妹们也各自有礼物。虽然都是象征性的,各人拿到手里也都喜气洋洋的。
静漪拿到手打开来看,很合她心意,是一支精巧的犀牛角自来水笔。她原有一支相似的,上次在火车上,遗失了……她看着水笔愣了一会儿,听到三哥问:“怎么,没有我的么?”
哄堂大笑。
大姐之畋笑着说:“这就叫得了便宜卖乖。”
又是一阵大笑。
静漪将水笔收好,听着父亲在同嫡母商议,明日三哥他们就要回南的。
杜氏有些舍不得的问雁临:“不能再住几日吗?”
“母亲,姻伯伯、姻伯母也盼着雁临回门呢。那该多着急啊。”二姐之攸笑着说。
“母亲,我和之忱会常回来的。”索雁临看看之忱,跟杜氏说。
“你们哄我罢了。之忱是一个鹞子翻身就不见影儿的人。这一走又好几年不回家,也不是不可能。好在如今娶了媳妇,我也不挂着他了。”杜氏笑着说。
“他要没空回来,我自个儿回来陪母亲,好不好?”索雁临笑着问。
“哟,母亲,您听听。这媳妇儿可要比儿子强了。”之畋笑道。
静漪莞尔。
这三嫂,确实很不错。
一时程世运要出门,众人都起了身。他一走,余下的人,有事去做的散了,无事的便仍留在这里欢聚。杜氏看着绕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人,无非是儿子媳妇,女儿女婿……都是可心的人儿,越发心满意足起来。一转眼看到默默坐在一边的静漪,笑着招手让她过来,悄声问:“听说你昨儿喝醉啦?”
静漪脸倏地便红了,嚅嚅的道:“是……”
她正忐忑,不想坐她身边的之鸾似有意又似无意的看过来,那眼神竟是冷冷的。她怔了下,想看清楚些,之鸾却又转脸去仍同五姐之效说话了。
“你这不算什么。老九醉的在花房也不知睡了多久,阿倚绕世界找不着他主子,急的什么似的。还是他们收花架子,才看到他,简直没醉死过去呢。你看看他,这会儿还只管犯迷呢。”杜氏笑着说,她看了看宛帔,对静漪道:“你娘一定是要责备你的,要是她说你,你就来告诉我——想当年我在家做姑娘的时候,爹爹就纵容我们喝酒,也有过醉的歪在马槽里不知东西南北的时候呢。我们母亲知道了也打也骂的。可是下回看到酒仍是馋,咦!倒是嫁了你父亲,他自个儿虽是海量,就是不爱喝酒,也不喜欢人家喝酒,倒拘束了我,时候久了也就搁下了。早起我听三太太说起,觉得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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