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伙行商、怪客,也纷纷惶然而出。
唯独那个将叶畅二人赶到西殿的吏员,没有出来。叶畅皱了一下眉,看起来,自己遇到麻烦了。
果然,那个官员厉声喝道:“谁都不许乱动,亦不得离开,谁若乱动,便是凶犯!”
原本就吓得惊惶失措的众人,顿时愣住了。
那官员反应倒是快,叶畅看了他一眼,恰好他冷厉又带着狐疑的目光扫过来,两人目光相对,那官员的嘴角向下弯了过去。
弯成两撇圆弧,显得其人相当刻薄尖锐。而且他的目光极为不善,带着狐疑、愤怒、恐吓还有许许多多负面情绪,叶畅很少见到哪一个人的目光能够将负面情绪包容到这么复杂的地步的。
只这种目光,叶畅便判断出,这个官员,绝非善类!
那官员深深盯了一眼,薄薄的双唇间又吐出一句话:“尔等亦不许走!”
这话是对叶畅和释善直说的,叶畅心知麻烦临头,看了看那官员身边的七八名士兵,他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都不许乱走乱动!”那官员又喝了一声,然后背着手,在这弃庙的院子里转了一圈,紧接着,便又转过脸,冷冷盯着叶畅与释善直。
善直摸着自己的光脑袋,有些莫明其妙。
“将这秃驴抓住,他是凶手!”那官员厉喝道。
善直暴怒,手握横刀就要突起,却被叶畅一把按住。叶畅相信善直不是凶手,可是若他真反抗的话,除非将在场的人都杀尽,否则就真会成为朝廷通缉的要犯!
叶畅可不希望自己莫明其妙成为一位朝廷钦犯的同党,他按住和尚,然后拱手行礼:“这位官长,不知为何说和尚是凶手?”
“昨夜先是暴雨,将我们入寺的脚印都冲尽了,后来只是细微小雨,故此地上还留有暴雨后的脚印。在暴雨之后,唯有两排脚印,你自己看吧。”那官员指了指地面:“见到没有?”
叶畅闻言向地上望去,果然,看到了两排脚印连通正殿与西殿,一排脚尖朝向正殿,另一排脚尖则朝向西殿——这分明是有人夜间往来于正殿与西殿之间!
“我那属吏,乃是被人用利刃割下了脑袋,创口平滑,证明那人力气极大,利刃也极为锋利。这秃驴孔武有力,一见就是个不守清规戒律的,况且他腰间横刀,打造精良,乃是名匠所为,可以轻易砍下一个人的脑袋。”那官员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里没有任何感情波动,但唯是如此,他的指责更显得有力量!
“胡说八道,贫僧一夜都……”
“和尚,争吵不解决问题,先听我说。”叶畅再度制止了善直。
官员的推测不是说完全没有道理,但是其间还是有几个破绽。
“官长,和尚为何要杀贵掾?和尚既然想到乘夜去杀人,为何就不处置好脚印,留下这样的破绽?”叶畅将自己的疑窦提出,就在这时,他听得东厢那边声音响起,公孙大娘与那位陈娘子走了出来。叶畅看了她们一眼,然后又道:“更何况,若是昨夜和尚杀了人,不乘夜离开,在这里呆上一晚,岂不是置自己于嫌疑之中?”
那官员嘴角再度下弯,嘴边的法令纹因为这个动作而加深了,那种轻蔑不屑,只随着他这个动作便扑面而来。
“我吉温说的话,便是道理。”他冷冷地道:“至于和尚的用意……我相信跟我去了衙门后不久,他就会招出来的。”
“嗯?”叶畅没有想到,这个吉温竟然会如此自负,竟然要将释善直直接抓走。所谓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老百姓遇上蛮横的官员,那更是无理可讲。他愣了一下,心念疾转:“吉公忧于国事,想着寻出真凶,此情此心,某亦感同,不过若就这般将和尚捕去,万一走了真凶……”
“我说他是真凶,他便是真凶。”吉温粗暴地打断了叶畅:“我观你模样,也象是帮凶,你与他一起随我走!”
“吉公莫非真要落得一个不辨是非草菅人命的名声,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叶畅这个时候也有些急了,他知道,在这个时代,自己没有任何可以凭恃的力量,若真是随这吉温走了,到了公堂之上,三木齐施,便是没有罪,只怕也要变出罪来。
叶畅对历史细节注意得不足,并不知道,这位吉温乃是玄宗朝数一数二的酷吏,是来俊臣与周兴一流的人物。但他能够感觉到吉温的不善,因此眉头便紧紧皱起。
他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想到解脱的方法,要么能够找出真正的凶手,要么能让眼前的这个吉温不敢下手。
“可笑!”吉温冷冷一笑:“看来,你们是想拒捕——拒捕,格杀勿论,上!”
在他催促下,他身边的那些兵丁拔出刀剑,眼看着就要逼上前来。
叶畅目光在地面上又打了一下转,支撑吉温怀疑的最主要证据,就是地面上的脚印,而叶畅可以肯定,地面上的脚印不是他的,也不可能是善直的。
这是两排男人的脚印,落脚不轻。
“且慢,这些脚印不对!”
“没有什么不对,就算有什么不对,你也去公堂上再说吧,将这贼秃与其同党都拿下!”
随着吉温的厉喝,士兵们拥了上来,而善直也挣开叶畅,腰中的横刀在刺耳的声音中出鞘。
就在双方一触及之际,那边的公孙大娘突然开口了。
“奴姓公孙,大伙都称奴为公孙大娘。”她慢悠悠地说道:“奴与左相李公曾见过面,也曾入今圣陛前献过技艺。吉公,这位和尚乃是少林寺武僧,以吉公带着的几位军爷,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她一说自己乃是公孙大娘,吉温的神情顿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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