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书斋

第15章（第2页）

傅维忍死了，四十多岁的他死于心衰。

早在老崔去亲戚家奔丧回来后没多久，和大马那边联系上之后，就得知他一手带大的傅维忍目前身体状况不佳，这才没有给儿子寄东西。不过老崔和傅镜殊都以为他不过是偶然抱恙，调理一段时间就会好转，哪里想到他正值壮年就骤然辞世。

乍然接到这个噩耗，老崔虽心酸不已，但他知道有一个人一定比他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傅维忍可以说是小七在世上最亲的人，更是他今后唯一的指望。若他活着，小七的将来还有斡旋的余地，这下一来，只怕从此马来西亚的三房对留在老宅的这个孤儿更加不闻不问，他再难有翻身之日了。

老崔忍着哽咽想要安慰小七几句，傅镜殊却打出一个抗拒的手势，没有让老崔说话。他慢慢走回刚才坐着的地方，走得很稳，合上看了一半的书，里面夹着的书签掉落在地板上，他俯身捡了两次，都没有把薄薄的书签弄起来。然后他在老崔担忧的目光中关上了房门。一整夜，老崔没有听到里面发出任何动静。

第十章蚀心之约

方灯很久没有攀爬过傅家园的院墙了，冬天人的手脚都没那么利索，前日刚下过雨，青苔厚厚的墙壁又湿又滑，她差点没在翻上去之前摔了个四仰八叉。

刚才她去喊门，老崔嘴里说小七不在，眼睛却朝后院招呼。她又不是傻瓜，哪里会不懂老人家的意思。

傅镜殊果然在那里，枯井边竖着的画架上只有一块白布，他人却靠在糙丛的石狐狸上，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扯着边上的狗尾巴糙。

&ldo;如果你爸爸和我家那位一样是个浑蛋，说不定你就没有那么难过了。&rdo;方灯骑在墙头，拍着手里的碎泥屑说道。

他歪着头看了眼声音传来的地方，面无表qg地说：&ldo;你这安慰实在不怎么样。&rdo;

&ldo;我不太擅长做这种事。&rdo;方灯承认他的说法。

&ldo;老崔告诉你的？&rdo;

方灯含糊地应了一声，混过了这个问题。她不想说其实自己最早是从幸灾乐祸的傅至时那里得知的噩耗。

&ldo;我很怕看到你躲在这里哭鼻子，还好你没有。&rdo;

傅镜殊把揪下来的狗尾巴糙朝方灯扔过去，结果糙被风chui回了他的脚边，&ldo;下来吧，一个女孩猴子一样爬上爬下像什么样子。&rdo;

方灯扑通落地，走近前学他那样坐下来，和他相背地靠在石狐的另一边。

&ldo;其实你哭也很正常，我会假装没有看见。&rdo;她闭着眼睛，感觉到风拂过面颊。

傅镜殊却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ldo;你信不信，我哭不出来，从接到消息那个时候起，我脑子里全是空的，就是回不过神来，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难过，你说我是不是特别不孝。&rdo;

方灯说：&ldo;朱颜姑姑死的时候我也没有掉眼泪，我才不想像我那混账老爸一样又哭又闹吵到了姑姑，她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了。不过我觉得这里好像被人用力揪着。&rdo;她指了指心所在的位置，&ldo;这可能就是难过吧。&rdo;

&ldo;没准我早学会了怎么去当好一个孤儿。&rdo;傅镜殊不无自嘲，&ldo;每年我都在等他的来信和包裹，总想着他什么时候能打个电话回来。其实他的信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句话，让我记住自己姓&lso;傅&rso;。包裹里的东西也多半是我用不上的。我告诉自己，我还有父亲，总有一天我会去到他身边，和他一样被接纳，被认可，成为名副其实的傅家人。可事实上我了解的傅家人只是供桌上的几张画像，至于我爸爸，我连他长什么样都快忘记了。&rdo;

&ldo;可是他死了，你国外的亲人会不会再也不管你了？&rdo;方灯替他担忧。

傅镜殊摇头说：&ldo;我不知道。方灯，你也觉得我一直盼望着被一群我不了解的人承认，像做白日梦的傻子吧？&rdo;

&ldo;有梦做总不算太坏，我从来就梦不到我将来是什么样子。&rdo;

&ldo;很大程度上我对于&lso;傅家人&rso;的概念是受我爸爸的影响，他是个很骄傲又敏感的人，打从我记事开始就知道，他没有一天不渴望着摆脱私生子的身份认祖归宗。后来他做到了，可是我祖父都已经不在了，郑太太有自己的儿女，像她那样jg明qiáng势的人，会怎么看待我祖父和丫鬟生的儿子？我爸爸在大马过得并不好，从他写回来的信里我感觉得到，即使他衣食无忧，郑太太对他还算客气，可在那边他始终是个外人。&rdo;

&ldo;说起来都是怪你祖父，他在做生意方面很了不起没错，可是既然他怕老婆，就不应该和丫鬟搞得不清不楚，连累儿孙两代人受罪。&rdo;

&ldo;不同人有不同的苦衷吧。老崔说，他和小chun姑娘的妈是我祖父的奶娘，小chun比祖父大五岁，说是抱着他长大的都不过分。不知道老崔说的是真是假，我祖父十二岁从洋学堂回来，还非要小chun姑娘喂饭才肯吃。&rdo;

方灯显得有些受不了，龇着牙道：&ldo;这是有钱人家公子哥才有的臭毛病。&rdo;

&ldo;那时候的富贵大家庭里，父母和子女之间多少都有些距离，不像平常人家那样日常起居都在一起，关系亲昵。我猜在我祖父心里，小chun姑娘是半个母亲，也是姐姐、玩伴……还是青梅竹马的爱人。&rdo;

&ldo;我看那张画像，小chun姑娘倒算个美人胚子。你长得像她。&rdo;

傅镜殊轻咳了两声，他对于方灯这样毫不矜持的赞美依然不怎么适应。

&ldo;可惜美人多半命不好。&rdo;方灯很懂似的总结道，紧接着她扭转身子去问背后的人，&ldo;对了，小chun姑娘是怎么死的？你见过她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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