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突然一滑,右手握着的小柴刀迅地一插、一别、一钩,一只手将自己熟练地挂在了山壁上,左手就近地往另一个突起的一角上一扳。整个人又稳定地固定在了几乎垂直的山壁上,就像是重复了不知道不知道多少遍的动作。
不敢抬头看还有多高,也无法回头看自己离地面有多高,只是咬着牙往上爬,此时,她的身体仿佛回到了她二十几岁的时候一般,强健有力,支撑着她不断地攀爬,不曾力竭。
左肩在淌血,染红了大半的上衣。
这就想要阻止她吗?她这辈子,虎口夺食,狼口拔牙,她都干过,就是从不曾向谁弯过腰,向谁低过头,哪怕是一面“无人峰”,她也要让这“无人峰”变成“独人峰”,不为别的,只为她想要。
猛地,一阵狂风席卷而来,虞姬伏在山壁上,贴合身体,忍受着几乎要将她掀飞出去的狂风,和树枝、石子打在背上的生疼,等待着狂风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虞姬肩上淌下的鲜血几乎渗透了整件上衣的时候,这阵来历不明的怪风终于停了。虞姬艰难地睁开眼睛,轻轻动了动几乎已经僵硬的四肢,可只是抬了抬肩膀的这个动作就无比艰难,疼得她又是一脸的冷汗不停地坠下山崖,不知道掉在地上砸成了几瓣。
这是真把她的骨头吹得移了位,散了架了。
这山上究竟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给人看的,使出了这种种的手段阻止她,可她生来就是这副性子,偏不让她上去,她就偏要上去!心里那点生出来的畏惧和懒惰,她就偏偏不让它们冒出头来。
这人也奇怪,逆着别人也就罢了,连自己的性子也要逆,真是花丛中的奇葩,顽石里的怪胎。
手掌也已经被粗粝的岩石磨得鲜血淋漓,原本锋利亮的小柴刀也已经不再锋利,卷了刃,也沾了血,变得有些滑腻,没过几下,就让虞姬抛弃在了一块岩石缝隙中间,完成了它的使命。
也不知道又爬了多久,虞姬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沿着这只手向上看去。
“庾橼兄?你怎么……”这句话还未等她问完,就感觉到庾橼兄用力拉了她一下,把她拉了上去,原来她已经离山顶这么近了,可她却从未抬头看过。
虞姬上去后,刚想问出刚刚没有问完的那个问题,却看见庾橼兄手一挥,虞姬登时觉得浓重的困意袭来,愈地睁不开眼睛,终于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虞姬悠悠转醒的时候,看见了守在她床边的庾橼兄。
“庾橼兄?”这究竟是不是一场梦?她是真的爬了那座山,然后遇见了庾橼兄?还是这只是她做的一场梦,她被庾橼兄从虎口下救了出来?
只不过还未曾问出这个问题,虞姬先被自己哑得不成样子的嗓音吓了一跳。
“你先不要说话,喝口水,听我说。”说着,庾橼兄就伸手将虞姬扶了起来,递上了一杯水。虞姬刚想伸手接过,就现左臂一阵剧痛,好像被什么固定住了,丝毫动弹不得,心里不由得暗惊,笼罩上了一层阴霾。
“你的左臂臂骨尽碎,已经被固定住了,我也给你找了大夫,但是现在暂时还动弹不得。我们现在是在千吕城附近的一处庄子,名叫连云庄,庄子不大,大夫水平也有限,现在距离封山还有八天,需要去城里才能进一步治疗你的手臂,你因为伤了元气,所以现在还不能开口说话,大夫说到明天就会好。”果然是庾橼兄一直在说,一边说还一边观察着虞姬的表情和情绪,担心的意味溢于言表。
虞姬点点头,虽然右臂也有些肿胀疼痛,但总归还能够动弹。伸手接过庾橼兄手里的水,一口一口地慢慢喝下去,期间还给了庾橼兄一个放心的笑容。
看来之前的那座“无人峰”也不过是一场梦,只是这梦未免也太过真实,倒是让她庄周梦蝶了,至于自己的左臂,说不担心是假的,可担心也没什么用,反而还会让庾橼兄也跟着担心,甚至自责,她又何必做这等徒劳无用的事呢?还不如先到千吕城,再做打算。
突然间,虞姬想起了什么,朝着庾橼兄比划了一个虎爪的手势,然后歪了歪头,以示询问。
“你昏过去的时候,那畜生已经伤得很重了,也疼得有些疯,我将那畜生打死了。”说起自己的事,庾橼兄的说话方式倒是又回归了简单,只不过看虞姬这样子,他自然难免心中自责,调侃的话也再无法说出口。
虞姬又指了指他,挑了挑眉。
“我没事,只是用力过度,小伤。”庾橼兄说起自己的伤势果然还是意料之中的轻描淡写,只不过说的这般风轻云淡,虞姬却是不信的,她还记得,庾橼兄匆忙之间,赢接了那畜生一爪,当时的腿骨只怕是再次折断,现在怎么可能无事。
虞姬翻了个白眼,表示她并不相信庾橼兄这番说辞,刚要强行开口,就被庾橼兄那一块不知名的果子堵住了嘴,只好伸手把果子拿了出来,一口一口地啃掉。
瞧这果子的样子,倒是和海棠果长得很是相像,只不过味道是否一样,她却是辨不出来了,因为现在这果子是酸是甜是涩是苦她都一概尝不出来,汁液流过喉咙,一阵**刺痛。
虞姬可不管自己喉咙是什么感觉,她就这么一边吃着果子,一边看着庾橼兄,一眼不错。
终于,庾橼兄还是被虞姬看得不免抿了抿嘴,显然他平时也不是个可以不露声色跟朋友说谎的人,被虞姬这么盯着看,未免有些心虚,还是低垂了眼眸,避过了虞姬探究的视线。
虞姬咬着牙,心中也不免有些气闷,这人平日里不是跟她很能贫的吗?怎么现在就一句话都不说,好像他欠了她什么一样。其实当时的情况虞姬心里清楚的很,不是庾橼兄不救她,而是他的腿根本不允许他做出什么快反应,而且能把她从虎口中救出来,就是救了她的命了,哪里有什么是对不起她的?
虞姬艰难地抬起右手,将自己的身体往里侧移了移,拍了拍床铺,给庾橼兄比了个“坐”的口型,示意他坐下说话。
庾橼兄坐下了,这坐姿,和刚才的心里装着事的样子可是迥乎不同,完全的大马金刀,该是个爽快坦诚的人,现在却连话都不会说,让虞姬在心里暗自摇头。
“不必……自责。”虞姬操着一口哑到几乎难以分辨的嗓音,出的是不能算是人声的可笑音调,在庾橼兄让她闭嘴的目光中继续说道,“你救了……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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