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秋伤势过重,已经失去了意识,而正是趁着这个机会,他才能向着衍秋下手。
神魂与肉体剥离,当要经受碎骨锥心之痛,那种疼痛,若是人在清醒时承受,怕是要被那骇人的疼痛逼疯。
直到那疼痛在他身上蔓延开来,他才发现,碎骨锥心之痛,怎么比得过他心头的不舍与不忍相互撕扯带来的痛楚。
而他却庆幸衍秋不必经受这种苦楚,因为这痛苦将会由他全盘接受,就当是他为衍秋做的最后一件事。
前尘旧梦·五十·孤身一人
撕心裂肺之痛,不过如此。
东泽甘之如饴。
或许是这天地对他最后的仁慈,他身上出现了些许可以称作回光返照的现象。他眼前又出现了模糊的画面,虽不甚清晰,也足够他勉强视物。
在一片模糊的光影之中,他看到白虎巨大的身躯躺在平整的灵玉之上,灵玉散发着温和的光,将白虎原本的皮毛染成了浅浅的绿色。片刻后,那散发着灵光的灵玉却忽然如融化了一半,缓慢地凹陷下去,仿佛是平静的水面在逐渐吞噬着其上的东西。
东泽用力地睁着眼,看着眼前那个熟悉的身影缓慢地消失在眼前。他握紧了方才滚落在地的金素剑,心中有些感慨。
衍秋的身躯将会被他原身所包裹,送去一个除了他以外,谁都不知道的地方去。而衍秋的神魂则被他封入金素剑中,等待他归来那日。
即便他这计划做得仓促,然而,这却是保护衍秋不被监兵强行收回的唯一办法。监兵的力量毕竟比衍秋强得多,若是监兵强行回收兽魂,失去他保护的衍秋根本不会是监兵的对手。届时,衍秋生出的意识与同他一起相处过的记忆,都将会被监兵悉数抹去。
而他如今将衍秋的神魂与肉身分离,正是因为这兽魂若是不完整,那么监兵将无法收回这兽魂。而他日,衍秋的神魂有了金素剑的保护,监兵也对衍秋无可奈何。
金素剑当年由他亲手铸造,他原本为金素剑预留了承载魂魄的功能,并且做了严密的防护,为的就是外界的伤害无法攻击其中的魂魄。
那原本是他一手为自己打造的,只为了在某一日,自己若是不慎身陨,能够将魂魄寄存在金素剑中,一直陪伴着衍秋。可没想到到了这一日,竟是需要先存放衍秋的魂魄。
只是衍秋自由散漫惯了,也不知会不会对日后要受到束缚的生活感到不习惯。
东泽发现,自己或许是受那七人教养久了,连做事都与他们一样。他自己这么做,却从来没有问过衍秋的意见,也没有同他坦白,更没有问他愿不愿。
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空暇能够留给他二人坐下来促膝长谈了。
今日的变化虽是超出了他原本的计划,可这倒也算是误打误撞,为衍秋选了一条更加万无一失的路。
现在他的躯体上,那股强行限制着他的力量正在缓缓褪去。然而这并不是好转的迹象,而是祭阵进入尾声的预兆。
天道仁慈,总会给他一些留恋这世间的时间。而天道又是无情的,因为他如今再不能回头。
恢复了些许的听觉,察觉到有人朝着这处靠近。
东泽动了动僵硬的脖子,转过头去看着来人。尽管视线中的身影极为模糊,他还是看见了那身在黑暗中极其显眼的白衣。
是监兵来了。
想来是星斗大阵起了作用,已经将魔修逼出道修的地界了,才叫于前线血战的监兵能偷得喘息之机,来到此处。
只是监兵身上一袭白衣早被血液浸透,散发着无尽的血腥气息,他身上的血孽再也压制不住,在他周身上下蒙着一层血蒙蒙的雾气。
监兵一见他这般模样,登时便变了脸色,“修为尽毁自废经脉,你这是在做什么?!”
东泽笑了笑,道:“用不着你来管。”
他如今短暂地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却还是十分吃力,声音沙哑,一字一顿。
“谁管你了!”监兵怒道,“我只想知道我的兽魂在何处。”
环顾四周,唯有东泽与那把衍秋时常带在身边的金素剑,再不见衍秋的身影。
“我将他藏起来了。”东泽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笑意,似乎觉得自己完完全全是个赢家,“你此前不是曾与我说过,你只会吞噬,不会费劲与他融合么?融合两份记忆,将使你错乱,那我便擅自替你决定了,你日后不必费劲与他融合了。”
他顿了顿,“你想彻底抹杀他,我偏不让你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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