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炽从地上站了起来,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骑上马,遥看将要破晓的天际,独自朝宣府镇的方向返回了。
程英谦忙去搀扶江霖。
江霖头发凌乱,脊背微佝,像一夜间苍老了十岁。他木愣愣地被程英谦扶了起来,看向江炽离开的背影。
他是赌定了他会为了江家军不杀他。赌定了他会为了他这如今唯一的儿子让灼儿蒙冤而死。
是啊,他还能怎么选,还能怎么选……
不,不行。
江霖想起江炽之前几次要谋反的话,心里又提起了一口气。
让这样的人领着江家军,江家军最后能是什么下场?
“把弓拿来。”江霖沉声命令道。
程英谦看看那微白天光之下的白马,紧张道:“将军,万万不可……”
“拿来!我让你拿来听见没有?!我还没死,他还不是你们的主子!”江霖怒喝。
程英谦还是将弓箭拿了过来,江霖伸手接过,他却还松不开手。
江霖狠瞪他一眼,程英谦才松了五指。
江霖搭弓拉箭,对准马背上的少年,将弓拉到了最满。
临要开弓,万般滋味悉数侵袭而来。
人群微动。
江霖闭了闭眼,在那匹白马完全消失在射程范围内时将弓箭放下了。
不能让他就这么死。这军中太多人不想他死了……且他既不止一次向他提谋反的事,恐怕暗中有不少人支持。
他疲惫地倚在程英谦身上,程英谦要扶他坐下,他又一把挥开了。
他一扫众人,拽着程英谦的衣领,恨声告诫道:“我江家军要留的是忠诚之辈,宁可绝种,断子绝孙,我也绝不要他。你给我听着,别因为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你就要犯这等糊涂!”
程英谦被他这一通骂,恍悟半晌,才终于咬牙跪地:“那元帅,您到底想怎么做?”
江霖先把自己从所有极端的情绪里拔了出来。
他回头看那些堆叠的尸体,尤其看余采晟那姿势,抿唇道:“既没有见到尸体,那灼儿一定还活着。要去找,不论他成什么样了,都得给我找回来!他是狼养大的……说不定又被狼带走了,对,一定是被狼带走了,他一定活着!你们掘地三尺也必须找到他!”
“至于江炽。”江霖又一阵晕眩,“我倒还真舍不得杀他,但,但不能不杀……”
由于突如其来的不适,楚言枝被红裳和绣杏扶出梅林坐上车辇后,就直接回七公主府了。
红裳给她倒了杯鲜牛乳过来,楚言枝接过喝了,倚靠在车壁上休息,过了很久还是觉得心率不正常。
“殿下,您脸色也有些白,要不要这就折道去辛家找辛小姐给您瞧瞧?反正也不急着回去,省得之后再麻烦了。”绣杏担忧道。
楚言枝略一想想便点头应了。
红裳这便对驾车的小太监说去定国公府一趟。
马车转道去了,可才行至一半猛地停了。
楚言枝好不容易有了点困意,这一急停弄得她困意全消,不由蹙眉坐直了身。
绣杏火气上来了,开了窗就责问前头的太监:“干什么呢你们?驾个车都不会了?”
“绣杏姑姑,前头好像出事了!石公公领了好些人进了定国公府,咱,咱们还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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