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就是不知道敌人是谁,当大相国寺出手之后,整个局面顿时明朗了。
与其说这是铜价之争,不如说是金融霸权之争。
历代的寺庙都不是穷地方,最极端的情况下,比如南北朝,天下财富的十之七八都落到了寺庙里,这才有三武一宗的灭佛。
作为后周的继承者,大宋立国之后,全然没有柴荣的魄力,而且还是一辈不如一辈,僧人的势力迅速恢复,以至于北有大相国寺,南有灵隐寺,成为两个隐形的金融霸主。
几乎到了遮天蔽日,不可一世的程度。
说起来讽刺,作为京城的地头蛇,将门居然吃不到金融的这块肥肉,王宁安听说之后,简直要笑破了肚皮。
曹佾也满心无奈,嘟着嘴道:“不是我们不想,是文官盯得太紧,我们没法下手!”
“文官不盯着和尚,所以他们就发展起来了?”王宁安笑着问道。
“何止!他们简直同流合污。”曹佾也不隐瞒,“二郎,你也知道,长安居不易,汴京城什么都贵,想要在京城住,可不是简单的事情。许多外地贫寒学子,到了京城游学,还有那些落榜的士子,不甘心想要卷土重来。偏偏他们又没有钱,所以很多人就寓居寺庙,和尚们给他们提供衣食住行,不求索取,这些人奔走相告,替寺庙扬名。还有好些大儒喜欢和僧人交往,参禅论道,久而久之,人家就好的一家人似的,我们哪敢和秃驴争啊!”
“明白了!”
王宁安颔首,不得不说,他面对的敌人空前强大,势力之雄厚,超乎想象。
曹佾估算,仅仅是大相国寺,流动资本就在千万贯以上,至于手上的店铺,货栈,田庄,奴仆,算起来数额惊人,富可敌国。
王宁安辛苦折腾了这么多年,王家的财产未必有大相国寺的三分之一。
除此之外,还有那么多士人官吏,他们的力量加起来会有多庞大,简直不可想象!
王宁安的心脏也不停跳动,幸好自家弄出了琉璃镜,有了这一张堪称能绝地反击的大牌,不然,光凭着他的力量,哪怕赵祯鼎力支持都没有用。
对手实在是太强大,大厉害了!
越是如此,王宁安就越是斗志昂扬,不趁着机会把他们都干掉,以后麻烦只会更多。
经过了缜密的推算,王宁安立刻下令,要求皇家银行增加票据的种类。
不光是铜镜,什么铜盆啊,梳妆台啊,家具啊,乐器啊,凡是铜制的东西,全都票据化,并且敞开出售。
为了把戏演好,王宁安任命王安国提举铜器事,从全国十八处钱监调集原料和工匠,日夜不停,加紧生产铜器。
同时,又任命韩维负责收购铜料,催促交趾等地,输送铜锭。
除此之外,他又下令给平县,要求河北的商会出动人力和财力,帮助打压铜价。
这一番举动下来,可以说是把能动员的力量全部押上来了,王宁安全力以赴,到处催促,天不亮就往外面跑,月落星归才能回家,有时候干脆住在了作坊里。
皇家银行上上下下,忙碌纷纷,全都看在了对手的眼睛里。
……
文及甫暗暗点头,不得不说,王宁安真是有手段,这个比他还年轻许多的家伙,能快速成名,被赵祯当成宝贝,真不是善茬子。
他通过出售票据,一来赢得了备战的时间,二来手上多了充裕的资金,靠着这笔钱,他可以到处招募工匠,采购铜料。
如果真让王宁安挺过最困难的几个月,票据陆续如期兑换,把信用建立起来,还别说,真就让他给赢了!
只是你王宁安再厉害,也想不到,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动了不该动的东西,你这小子这次必败!
在文及甫的对面,坐着三个人,除了之前的和尚之外,还有两位,正是汝南郡王赵允让的两个公子,赵宗仆和赵宗楚。
“两位小王爷,你们准备怎么样了?”
赵宗仆伸出一个巴掌,“500万贯,随时随地都能砸下去,不过我们要确定,这次能不能赢?”
赵宗楚也补充道:“没错,王宁安十分诡诈,我们在他手里吃过大亏,不能不防备。”
文及甫看了眼和尚,笑道:“碧尘师父,你给说说情况吧!”
和尚含笑点头,“文公子,两位小王爷,贫僧就先说说王宁安的算盘,他弄出了票据,这的确是一个高招,可也是作死之计。”
“大师,此话怎讲?”
“如果王宁安能顺利交割铜器,当然一切安然。如果交割不了,或者到时候铜价暴涨,他亏损严重,无法弥补亏空,皇家银行只有倒台。他也会身败名裂,彻底完蛋!”
不愧是大相国寺培养出来的理财高手,碧尘把情况看得明明白白。
要说起来,碧尘还挺钦佩王宁安的,无论是皇家银行,还是票据,都让他眼前一亮,原来还可以这么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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