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远道将布叠好,汇合了自己派去找人的同僚,打算回去汇集人手,来个大扫荡。
就在胡远道杖人的时候,叔老大已经急匆匆地来到了“羊圈”。其实这里是个稍大些的柴棚,里面关着从棚区抓来的女子,有些是打算送去城中,有些是想要磨了性子扔去当私娼。此刻棚内关着十来个女子,都没什么生气,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关得久了连哭都哭不出来。叔老大来的时候引起了一小阵的骚动,因为这人每次来都要拖走一两个,几乎都回不来了。
叔老大在女人堆里扫了一圈,暗中对着手下打探来了女子特征,发现没有符合的。又着重看了眼早上王十八送来的那个西域女子,虽然好像还没来得及洗浴,但已经坐在角落,低着头一声不吭。叔老大心中满意,不过现在事情要紧,拖个一天明天把她送进城中,必然能出个好价钱。
确定被关的人群中没有那个女子,叔老大还是没放下心,叮嘱了要好好看管后,他又匆匆来到专门收拢财物的棚子,那些从灾民身上抢来的财物都在这里清点,然后该分配的分配,该发卖的发卖。他带着手下把最近三天上缴上来的财物都翻了出来,打算在其中找一找是不是有那个所说的银香囊。
看着叔老大离开“羊圈”,阿依慕看了下周边,确定没有人往里面来看,于是偷偷将藏在衣内的小食拿出来,示意身边的女子。那几个女子看到吃的,本来僵硬的脸顿时生动了起来,忙不迭地从阿依慕的手上拿起就往嘴里塞。阿依慕低声说道:“莫急莫抢,小声一些,别让外面的看守听到。”那几个激动的女子才安静下来,偷偷看了眼外面,背着身子咀嚼了起来,有两个还吃噎了,咳了几声。
“多谢小娘子。”坐在最近的一位妇女咽下口中小食,感激地对阿依慕道谢。
阿依慕拉着她的手,低声问道:“姐姐,小妹这里有件事情打听,这里有没有见过一位同我一样的西域女子?”
那妇人想了想,摇头表示没见到,但旁边另一个女子却说道:“我听说过,半月之前有一位西域女子,不过被带走了,是死是活都不清楚,这是以前被关在这里的姐妹说的。”
半月之前。
阿依慕暗暗叹口气,又错过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故人之女,还了自己的救命之恩。虽然老人说不必强求,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但看着老人每晚面对女儿留下的方帕流泪不已,阿依慕都想帮老人找到心爱的女儿。
“各位姐妹,若是这里有人去了,他们会怎么做?”
阿依慕收拾心情,继续打听消息。一个女子小声说道:“前两天有个刚来的姐妹因为不从被他们打到重伤,半夜就没气了。他们就把人拖走,我看着是向北去了,约莫一刻钟左右空手回来了,大概是在北面树林中找了个地埋了吧。”
旁边有个女子恨恨地骂了一句:“这群畜生!”说罢却是捂住了自己的嘴,满脸惊恐地看向了外面,见没有人听到这才松了口气。
阿依慕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在她的手心拍打着,那女子两眼一红,无声地流下泪来。
“这贼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苦命女子。”之前的妇人也是触景伤情,低声流泪,“大水来了,相公为了拉我淹了,我那苦命的孩子也在水中漂没了。好不容易逃到这里,又落进了这群畜生手中,每日凌辱,莫不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恶事报应来了?”
“世事不公,不分男女,不论前生,只看将来。”阿依慕叹气道,“这棚区的流民们,不管男女都如这地上的黄泥一般被同一群人践踏,大家都是苦命的人。”
妇人擦了擦泪,默然不语。
一个女子自暴自弃地苦笑道:“我们还有什么将来。连明天是不是还能活着都不知道,你自己不也被抓了进来。不过你姿色好,说不定就被带进那高高的中都城墙里,卖上个好人家,届时记得鬼节时帮我们烧上一挂纸钱。”
“若是你们能出去呢?”
阿依慕的一句话,让身边的女子们都抬起头来,吃惊地看着这个刚进来的姑娘。随后她们又苦笑着低下头,只当是这个女子还没有经历毒打,没吃到苦头,还留有幻想罢了。
阿依慕看着这群女子,她们蓬头垢面、衣不遮体、遍体鳞伤,眼中早就失去了常人的灵光,被这无情的命运玩弄到麻木。但如果听到还有哪怕一丝的可能性,她们的心还是动了。
阿依慕又想起了听说自己女儿可能的消息时,那位老人的反应。
人啊,永远都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放弃的。
阿依慕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从发辫中拉出一根粗针出来,放到了身边那妇人的手中。迎着那妇人惊讶的眼光,阿依慕微微一笑,悄声附耳道:“如果待会他们有什么异动,只留下一个人看守你们的话……”她话没说完,而是伸出手指,轻轻地在妇人脖子侧面点了一下。
“懂了吗?”
妇人紧紧地看着阿依慕,眼中那惊讶的神色渐渐褪去,换来的是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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