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五年十二月十三,在发布完所有机构调整、官员任命及对宗亲勋贵的封赏后,武德帝宣布将于本月底在京中天坛罪己并正式退位,由储君赵絮继任为新君。
一切尘埃落定,新的时代即将开始。
得知这个消息后,岁行舟虚弱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欢喜。
&ldo;请贺大人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既我性命无碍,贼人也已被处置,二姑娘又帮我出过气了,那咱们就权当无事发生,往后谁都别再提此事。&rdo;
对于他顾全大局的度量,贺渊由衷地尊敬并感激。&ldo;多谢岁大人海涵,此事,算金云内卫欠你一个人情。&rdo;
赵荞双臂环胸靠在一旁的柜子上,没好气道:&ldo;行舟兄,你可想清楚再说话。就因为他们狂妄轻率,差点将你一条命都耍脱了去!如今轻飘飘致歉认错,再虚无缥缈欠个不知有没有机会还的&lso;人情&rso;,这就算啦?&rdo;
&ldo;多谢二姑娘。我做这个决定,并非怯懦怕得罪人,也不是有意拂你维护于我的盛情,&rdo;岁行舟知道她这是要给自己撑腰的意思,轻声道谢后,嘶痛一声,才接着道,&ldo;你平素不多沾朝堂消息,有些事或许还不清楚……&rdo;
他和朝中许多年轻官员都深信,新君赵絮将会带领大家开启一个崭新的时代。
今日他不与金云内卫为难,为的是力保新君赵絮基石稳固。
这关乎他们这批年轻人的抱负与理想,关乎他们对于盛世重现的执念与希望。
与这些比起来,他挨这刀不值一提。
赵荞哼声打断他:&ldo;别讲这么大的道理。我不学无术,听不懂的。&rdo;
&ldo;那我说点二姑娘能听懂的?&rdo;岁行舟笑意温和,仿佛对着家中闹脾气的任性小妹子,耐心至极地娓娓道,&ldo;内卫轻率,可我也莽撞。我在人群中听出那两个刺客口音不对劲,像是吐谷契人,就自不量力地独自跟了上去。原想在路上碰见皇城司或内卫的人便示警,可我运气不好,跟了老远也没瞧见可以示警的人,倒是被他俩察觉,进了人家的套。&rdo;
贺渊抿了抿唇,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赵荞的神色。
她眼眸低垂,浓密的睫毛像两排羽毛小扇,时不时轻碰着下眼睑,似在斟酌什么。
&ldo;二姑娘你也瞧见的,那几位大意出错的内卫武卒,最小的那位比你还小些。十四五岁的少年人初次担当大场面上的差事,想要放长线钓大鱼立个大功,虽是狂妄高估了自己,也造成了些许不好的后果,可人不轻狂枉少年,不是么?&rdo;
岁行舟笑笑又道:&ldo;他们如今年岁小,又只是武卒,犯点小错,只要能长经验记性,对将来只好不差。若等他们到了像贺大人这般年岁、地位才第一次出错,你想想那后果该有多吓人?所以这次既有惊无险了,咱们这些前辈也就大量些。江湖人不都说&lso;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rso;么?说不得将来风水轮流转,我不小心犯了什么过错连累他们呢?是吧?&rdo;
贺渊听得微拢了眉心。这岁行舟是伤到脑子了么?讲的是通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道理?
赵荞却摸了摸下巴,啧啧颔首:&ldo;有道理。虽你鸿胪寺主要职责是外事,但总归是在京中当值的时候多,与金云内卫抬头不见低头见的……&rdo;
她将目光转向贺渊。
&ldo;贺大人,要不你给行舟兄立个字据吧?就写,&lso;金云内卫欠岁行舟人情一次&rso;。得加盖你的官印。我呢,就做个居中的见证人。若他将来有什么小过失落在你们手上,凭欠条你们就放他一马,成交么?&rdo;
贺渊真是用尽所有理智才忍住没送她一对大白眼。
他疯了么给岁行舟写这么张不着四六的欠条?还加盖官印?金云内卫左卫总旗的官印,是能随便盖的?!
这姑娘一天天的,脑子里究竟想些什么?怎么就对岁行舟维护至此呢?
不知为何,贺渊越想越堵心,最终没忍住脱口轻讽:&ldo;赵二姑娘确定能做这见证人?听闻你在书院就读三年,结业时却门门功课白卷,便是我依言写了这欠条,你确定每个字都能认得?&rdo;
说完这番话,贺渊立刻就后悔了。有点想将自己的舌头嚼吧嚼吧吞了。他平素待人虽冷淡疏离些,却从未有过这般尖酸刻薄的失礼前科,不照镜子都能知自己此刻必定面目可憎。
&ldo;贺大人……&rdo;岁行舟开口太急,剧烈咳嗽起来,扯痛了后背的伤口,脸色立时惨白。
贺渊心有不忍,遂上前替他拍拍顺气。同时心虚愧疚地看向赵荞。
赵荞站在原地没动,不咸不淡地迎着他的目光笑道:&ldo;好吧,既行舟兄都不计较,那这事就到此为止。我也不会说出去的。走啦。&rdo;
她那红唇轻扬、笑意平和模样让贺渊心头蓦地揪紧,没来由地生出一空恐慌感。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对真正对他笑,可笑意根本没达眼底。
善睐明眸目射寒江,极冷,像筑起了道冰墙。
十二月十四黄昏,冬神祭典三日典仪全部完成,圣驾仪仗启程回京,随驾观礼的京中各家也纷纷离开溯回城。
贺渊忙忙碌碌安排好公务上的后续事宜,又让命下属同僚们低调护着受伤的岁行舟回京,他自己却滞留在溯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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