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索牵玉
金笼锁珰
谋算得地动天荒。
一误展眼,
呀!
顿开网罗奴去也
从此是山高水长
谁管你意断魂伤。
月亮已爬到中天。男人府里的一切都像梦。小竹楼静静立着。玉珰回来旧地了。她等的人怎么还没来?
轻轻有脚步声,失却往日的从容,仍不失警惕,看见玉珰了,陡然顿住。玉珰叫道:“妈妈。”
一个妇人站在那里,年到徐娘,却是眉含风月媚作骨,天生一段任情任性的风流,看见玉珰,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你在等我?”
“嗯。”
“你知道我会来这里?”
“啊。妈不是叫我有事投奔这里来吗,现在出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这里找妈讨主意嘛!”
“——讨主意!”媚妇人恨声道,“你做了这么大的事,还用跟我讨主意?你杀他时跟我讨过主意吗?!”
也难怪妈妈愤怒:******和保皇党还没正式火并,太子就被真凶杀奸在床。于是所有人立释前嫌,草草把人葬了就空前团结去搜查真凶。
还是没有人怀疑玉珰。她当时全身上下除了一块玉佩不着寸缕,给少年的鲜血喷得一塌糊涂,人是骇昏了过去,救醒后也说不出什么来。
她不说大家也能推测到:少年侍卫防护甚严,凶手要对他下手,只有趁他孤身溜出非礼父亲妾侍的时候。凶手放过了玉珰,因为他行凶以来还从未杀过妇孺。这都很合理。
问题是:玉珰还能藏多久?她下一步又该做什么?
所以她用蒙汗药弄昏了男人,悄悄跑来小竹楼找妈妈出主意。
但是妈妈的目光满是恼怒与怀疑:“你为什么杀了那个、不杀这个?!”她更进一步解释,“你真被那小子强奸还要更好。假使不愿意,叫人就可以了,杀他干什么?既然连他都下得手,为什么对付那老子只用蒙汗药,不干脆毒死算了?”
玉珰不安的后退一步,嗫嚅道:“妈妈……你想败坏他们家,这样也差不多了,为什么要这么……这么生气?”
“生气?”媚妇人怒极反笑:“大计都毁在你手里。我生什么气?”
“什么大计?”玉珰莫名其妙抬头,立刻吓得一呆:媚妇人双手轻扬,遥遥已制着她各处大穴。她紧张的脚下微移,媚妇人手势更动,并不放她一丝空闲。
玉珰悲呼:“妈!到底什么大计给我败了?你养我十年,从来也没说过啊。”手已闪电移向胸前玉片。
媚妇人双手便如兰花开放,冷香暗吐,玉珰只觉得有阴冷的劲气如剑送在自己手背上一分,若她手再上抬,等于把血肉送上去给它切削一般,骇得僵住,再不敢动。媚妇人冷冷道:“若让你知道了,你就算平素不露痕迹,杀人之事一旦败露也要给人拷问出实情来。棋子何必知道太多?根本只要听话就可以……你听了我十年的话,为何要在这关键的一步毁我?!”说着悲愤难拟。玉珰心知命已不能保,心灰意冷叹道:“我知不知道都已经做了,妈就让我明白些吧。”
媚妇人深深看了她一眼,道:“王座无道,英雄当起而刺之。”
玉珰失声道:“天啊。你是要造反?”
媚妇人眉眼一弯:“可不是?这个世道是烂到根了,只有我们自己捧个人夺得天下,把他的理想施行世间,才好叫耕者有其田、官宦不敢鱼肉百姓……可是你!”神情转忿,“我十年苦苦教导你为什么?那么多叮咛你是干什么?要叫他们火并、叫他们乱啊。你今天却戳我一刀!”
玉珰呆了呆,猛一甩手哭道:“这关我什么事?我和妈妈使气怎么就关天下了?你们想拿天下,为什么就要把我一生害得这么乱七八糟?我为什么就不可以太太平平过日子,非得拿身体去害人?”
她手甫动,媚妇人已疾扑上,不料玉珰竟毫无反抗,妇人这掌便按实在她头顶,看这孩子哭得花脸猫也似,心中不是不软,劲力就吐不下去,只是心中仍忿,抽回手就打她一巴掌道:“这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她这一掌没催动内力,玉珰脸上仍肿起了一个巴掌红痕,经眼泪泡上,火辣辣的疼。媚妇人养她这十年,为保养她皮肤,真是手指也不曾弹过一记,突然下这等辣手,把玉珰一懵,豁出去顿足哭道:“选,我选!选是留在那里做菜人还是做你的棋子!我谢谢!为什么就不可以随我心做个平常小孩子?!”
媚妇人双手夹住她的脸,一字一字道:“因为在乱世,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玉珰一怔。
“不是我的错,不是谁的错,你生在这样的乱世就不要想撇清。我救你作平常小孩?那谁救我?谁去救天下的小孩?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胡闹,我们要多耗多少时间和人命才能夺得天下,这中间又要有多少小孩给卖成菜人?”
玉珰呆若木鸡,忽然掩面痛哭:“我错了。妈你杀了我吧!”
“!”这次轮到媚妇人一呆。
“我犯了这么大错,就算妈不杀我,我也没脸活下去了。那人反正已经开始怀疑我,我回他府里去也白给妈添危险罢了,不如杀了我干净。”
“?”一个人太乖了就像在演戏,所以媚妇人仍狐疑的盯着她,双手成兰花,既不动,也不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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