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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树摇惊夜鸟(第1页)

报恩的最好方式,就是给钱。

张鸿没钱,但他会行医。于是他挂了个布招牌,专门替人正骨、疗疮、止泻通便、牙疼脑热、小儿夜啼,一脚踢。

渐渐的客人越来越多。他赚了钱,就交给姚老头,于是姚老头也没有理由赶他走了。

当他的生意做得更好一些,就有人给他提亲。张鸿倒不推辞,只说:“我得先看着妹妹嫁个好人家。”

——哦对了,这个时候,他对外假称是阿颜的哥哥、姚老头的另一个远房侄子。

阿颜对此倒没意见,反正对她来说,“亲人”越多越好,可以掩饰她的本来身份。

不过她没想到张鸿居然还能把她这个“亲妹妹”如此使用。

她脾气再好、再不计较,也想跟张鸿算算这笔帐。可是她找到张鸿的时候,张鸿左手托一匣胭脂花粉,右手拎一包八宝鸭子,冲她微笑。

张鸿的微笑,是很动人的,像秋天的湖水里,有朵双掌合拢那么大的花儿,不紧不慢,一瓣、一瓣的开了,那么专心与温柔。

阿颜到嘴边的计较平空失遗忘鸿把胭脂匣子递给她,她却去接八宝鸭子,局促中,随口道:“姚老爹曾经说,烧鸡烧鸭什么的要邻街的花生米、五香干,配起来才叫香!下老汾酒简直绝了。”

张鸿没有二话:“我去买。”

阿颜叫住他:“算了,改天吧!今天又不是过节。”

“喜欢就吃吧!当今天过节好了。反正明天……”张鸿把底下的话咽回去。

阿颜知道他想说的话:明天,也不知还能过这样的日子不能。

两人对站着呆了片刻。张鸿匆匆转身,逃也似的离去。

过了太久的时间,都没有回来。

阿颜去找他,香干铺子里没有他。街市略有点警戒气象,听说是一股乱党打得近了,不是针对张鸿。

阿颜又去了酒铺。

一个黑衣中年大婶坐在那里歇脚,向过往行人请问,有没有见过一个医生的孽种。

那医生。仪表堂堂,谁知私底下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迷信“吃什么补什么”,想补一补床上风光。就私自把一些没根底的流浪儿引到家里弄死了,割了底下那话儿泡药酒。事情捅穿后,本该处死的,他上下使钱,只判了“镜刑”。

所谓镜刑。就是犯人给别人身体上造成了哪部份伤害,就在犯人身体上找补回来。

黑衣大婶的儿子就是被那医生害了的。她忿极,掏家底捧出几个钱,求官府判斩立诀,又去求行刑者把医生杀了。哪个理她!

那医生行刑日子,正与黄侍郎是同一日。行刑的,是个资深刽子手,一干瘪老头儿,手式老辣,拽开医生袍子。手起鸟落,示众一周,大家高声鼓噪。前戏火爆,叫人心满意足。医生血淋淋晕迷、被拖了下去。黄侍郎上场,一时鸦雀无声,等着看这重头的正戏。

犯官验明正身,脱了衣袍。开剐前,刽子手要一掌拍在犯人心口,封了他的血脉,这样免得血乱流不好看。还能帮助创面整洁,保证刽子手准确下刀。

老头儿拍得利索,割得也漂亮,观众大声叫好。但割着割着不对了——犯人怎么没反应?再硬骨头也不至于吧?

一检查。坏了!犯人已经死了!这才割了多少刀?

群众很失望,大声鼓噪,演化成骚乱。老头儿吓得逃跑了。老头儿的上司引咎自责,挂起乌纱帽,下决心天涯海角也要捉回老头儿惩罚!

——这且不提。

总之那医生回去之后,邻居同行都嘲笑作弄。受害者亲友又堵着门骂。他安身不住,溜出京去,不知到了什么地方。那医生的儿子,也觉得很没脸,离家出走。

罪孽深重,怎能一跑了事,黑衣大婶一路追来,追不到医生,但现医生儿子的行踪,断断续续的找到这里。

她向人家描述医生儿子的样子:尚未弱冠,白白胖胖。

张鸿看起来二十好几了,皮肤深褐,结实消瘦。

大家都说没见过这样的人,并且很同情那个大婶。给了大婶一些剩饭冷馒头,鼓励她继续找下去,找到后最好拉回潜城让大家开开眼界。

大婶极感谢大家,收好饭食,准备出城,可是士兵封了城门——戒严了。

乱党越来越猖獗,潜城多点小心是没错的!巡城士兵敲着锣警告大家:该回家的回家,该去客栈的去客栈,别在外头尽遛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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