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书斋

第40章（第1页）

先前，葛大友派了心腹人陈芳外出去寻陈家二爷。做这事，自然是出于他的忠义之心。只是当时，老爷子提及二爷便大发雷霆，所以他也是瞒着旁人的。恰却被他的儿子葛chun雷知道了这事。

陈立仁平日与葛chun雷也有往来，一次喝酒时，得知了这消息。心中便有了算计。渐渐将陈芳拉拢过来，成了自己的人。杭州出事后，他便指使陈芳传回了那个半真半假的消息。葛大友信以为真，报给了老太爷，这才有了后来的一连串事。等家里紫雪丹的事过去，葛大友被老太爷亲自派去南边给二爷一家人收骨，陈存合父子俩合计一番过后，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趁在路上，有陈芳做内应，把向来碍事的葛大友也给解决了。不想出京后没几日，他便另带人与陈芳等人分开了。陈芳急忙把消息递给陈立仁，陈立仁派人追找他的去向，却一直杳无音讯，心中不安，这才在半个月前，暗中寻了季天鹏请求帮助。没想到，季天鹏那边还没新动静，这头却已经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听到自己爹这样发问，陈立仁的脸色也不大好，道：&ldo;我自打晓得二爷的那个女儿没被火一并烧了后，也一直着人在打听她的下落，防备她找过来。前些时日，得知她随坐当地一户苏家人的船去了淮安，之后便断了消息，再经多方打探，才知道在淮安时，染了场重病，已经死了。这才报给你的……&rdo;

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了对面的陈存合，神色略带惊惶：&ldo;我知道了！莫非是她故意放出自己已死的消息来迷惑咱们？那场火后，就是她坚持报官，说有人纵火的。先前我曾去过他们家。当时虽没遇到她，但她回来后，肯定知道我去过。说不定她已经怀疑上我了！倘若她没死，又与葛大友碰上了头。等她过来，在老头子跟前一说，以老爷子的疑心，就算捉不到真凭实据，拿咱们无可奈何，但往后在这金药堂里，恐怕也就真的没咱们的立足之地了！&rdo;

陈存合被儿子这样一说，脸色也一下微变。踌躇道：&ldo;这怎么办？&rdo;

陈立仁沉吟片刻，眼中蓦地掠过一丝暗影，低声道：&ldo;做都做了，也不怕再多背负几条人命。葛大友在一天，咱们父子就绊手绊脚一天。至于那个陈二爷的女儿，更是不能让她见到老爷子的面！&rdo;说罢附到陈存合耳边，低声说了些话。

自从得知葛大友找到了自己唯一的孙女，就快要带回来后，这些天，老太爷做什么都无心，成日只盼着他们早回。命人收拾出了北院最好的一个向阳院落，不惜重金，移了半院子最富盛名的素心腊梅过来，如今正迎寒吐芳，满院幽香。里头的家具寝饰等物一应俱是上好崭新的。又早早拨了四个丫头在那院里等着，以后就专门伺候孙小姐。

老太爷的这些举动，一一落入人眼，自然又成了陈家人议论的焦点。大家也觉得可以理解。毕竟，这把年纪，只剩这一个陈姓的嫡亲孙女了，骨血天xg，怜惜她也是人之常qg。除了艳羡之外，对那位陈二爷留下的孤女更是好奇。不想就在阖家都翘首等着她到来的时候，这一天，陈家人却再度被另一个传来的消息给震惊了。说，就在数日之前，葛大友一行人快到定州时，经过一处荒僻路段，竟遭遇了一伙qiáng人，葛大友与那位孙小姐双双被杀。贼人夺了财物一哄而散。因是年底里了，似这种流窜行劫之事，时有发生，官府也无可奈何，不过随意搪塞几下便不管了，剩下的家人无奈，只能将葛大友与那位孙小姐的尸身装殓了往回送，如今还在路上行走。

传回这消息的，便是一路先行紧赶回来的陈芳。

这一日，刚正好是腊月二十三的祭灶日。得知这消息后，陈振悲痛不已，躺下去便起不来。陈家原本热闹迎接新年的气氛也一下降至冰点，上下人等无不喟叹飞来横祸，心知这个年是没法好好过了。

这消息，本就在陈存合父子的预料之中。此刻成了真，面上自然做出悲痛之色，心里却大大松了口气。果然如愿，一举除掉了碍手碍脚的葛大友和巨大隐患的陈家孙女，暂时算是解除危机了。往后只要寻机会再把许家给踢出去，金药堂还能逃出他父子的手掌心？

两日之后，腊月二十五。

陈家气氛仍是低迷。陈存合到了前头药堂巡视。落入眼中的一切，仿佛都是属于自己的。这种感觉他从前就有。此刻愈发qiáng烈而已。他转了一圈，见一个伙计不小心洒了饮片在柜台上，皱眉上去教训，神态口气不自觉地带了几分模仿陈振的意思。见那伙计诚惶诚恐，心中的满足感前所未有地膨胀。背了手正要离去，却见一个家人找了过来，说老太爷寻他过去，叫把三爷也一并叫去。

陈存合一怔。

这两日，老头子被那消息打击地卧chuáng不起。他假意去探望，见他一直恹恹的，瞧着便似快要死的样子，便也没在意。不想此刻竟叫自己父子过去，意yu何为？不敢怠慢，忙去唤了在家正与妾室厮混的儿子，两人猜疑一番后，匆匆赶去北大院。进了屋，不禁愣住了。看见陈振已经起身，正坐在桌前，上头摊了厚厚一堆账簿。

陈存合心里咯噔一跳，只觉不妙。硬着头皮上前问了声好，赔笑道：&ldo;叔，怎的不好好歇着？当心费心劳神……&rdo;

陈振不语，蓦地抬眼，盯着陈存合。原本看起来还病恹恹的一个人，此刻竟双目如电。陈存合后头的话登时便说不出来了，僵在了那里。

&ldo;好一对父子兵！存合，老叔我真的是羡慕你，有这样与你齐心共力的一个儿子！倘若我也有这样的好儿子，又何至于会落到这样的地步？&rdo;陈振目光掠过他父子二人的脸，叹息着微微摇头。

&ldo;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rdo;

&ldo;什么意思？你自己说说，这几本账目里，你们都动了什么手脚？&rdo;

啪一声，最上边的几本账簿已经被投到了陈存合的脚下。他低头飞快看了一眼，见是三年前，自己和儿子所管的药材采购明细汇总。没想到陈年的旧账竟还会被翻出来。脸色大变，勉qiáng道：&ldo;叔你是不是听信了旁人的谗言？这账目，是经夏三爷核校过的。您不信我，夏三爷当信吧？&rdo;

&ldo;谁能信？谁还能让我信？&rdo;陈振拖长声调，呵呵地怪笑，&ldo;自家儿子都不能信，何况是你们这些外人！不查不知道，一查可真吓我一跳。光这一本参茸虫糙的账，就有将近五两银子的损！外加别的林林总总，一年就算一万两，没冤枉你们吧？你们父子替我做事这么多年，自己说说，到底啃去了我金药堂多少的rou？&rdo;

陈立仁仿佛要开口辩解，一边的陈存合已经抢着道：&ldo;叔，我一时贪心，从前确实是顺了些入自己的袋，但数目有限，绝没您想的那么多啊！我愿意全都拿出来赔，哪怕是倾家dàng产，也一定补足账目……&rdo;

&ldo;放你娘的狗屁！&rdo;陈振重重一拍桌面，喝道，&ldo;夏三爷，给我滚进来！说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rdo;

他话声落下，外头便进来了账房的夏三爷。脸色灰白一片，寒冬腊月的，额头挂满了汗，弯腰低声道：&ldo;老太爷，我对不住你。从前因一时糊涂，有了把柄让他父子抓住，没奈何，这才一直帮着他们做账……这些年，我总共从他们那里得了五千五百两的好处，我全都jiāo出来，只求老太爷不要抓我送官去……&rdo;

陈立仁呸了一声，&ldo;他这是在诬陷！是被人收买了，故意诬陷我爹和我的！&rdo;

&ldo;你的意思是说，收买他诬陷你们的人，就是我？&rdo;

陈振哼了声，盯着他冷冷道，&ldo;倘若你们父子只取银钱，我也就睁一眼闭一眼过去。无意为难你们。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老话说的没错。你们竟然把手动到了我陈家人的头上！着人纵火行凶，害了我的儿子，我如何还能容你们？&rdo;

陈立仁脸色大变，边上的他爹已经道：&ldo;叔，这话可不能乱说！无凭无据的，如何能这样把罪名加在旁人头上？&rdo;

陈振哈哈大笑，一阵笑下来，眼角竟迸出了泪光，点头道：&ldo;你们要证据？行，我就给你们上。好叫你们心服口服！&rdo;

他看向了门外，喝道：&ldo;绣chun，你给我进来！让他们瞧一瞧，我陈家人该当是什么样！&rdo;

绣chun早已经等在外了，闻声推门而入。陈存合父子看见她，怔住了，等回过神，目中满是讶异：&ldo;你！&rdo;

绣chun冷冷道：&ldo;是我。我便是陈二爷的女儿陈绣chun。陈立仁，八月里你去杭州寻访我的父亲，你以为我不在家，你错了。当时我就在窗外，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你与我父亲说的每一句话，我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走之前，我父亲写了封信，叫你带给我祖父，那封信，恐怕早就被你掐了吧？我父亲当时已经对你明明白白说过，他此生无意再回来继承陈家家业。可是这样了，你们还是不放过他！天理昭昭不可诬，莫将jian恶作良图。只要我还在一天，岂能不报血亲之仇？为防你们对我也追杀不放，我到了淮安后，便特意叮嘱苏家少爷不要外泄我继续上京的消息，若有人问起，便说我到了那地后染病身亡。我隐姓埋名，这般到了上京寻到我祖父，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揭露你们这对父子的láng子野心！&rdo;

陈立仁眼睛瞪得几乎要掉出来，辩解道：&ldo;根本就没这样的事！我何时去过杭州？何时见过你的父亲？&rdo;

绣chun摇了摇头，叹口气，看向陈振：&ldo;他不承认，怎么办？&rdo;

陈振面无表qg，&ldo;那就想法子让他认！&rdo;

&ldo;您说的极是，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rdo;绣chun转头，&ldo;葛老爹，该你出场了！&rdo;

方才绣chun一现身，陈存合父子俩便知大事不妙，此刻听到这句话从绣chun口中出来，不用细想，登时明白了过来是怎么回事。知道自己上当入了彀，二人双双面如土色，几乎连站都站不住了。

葛大友应声推门而入，jg神奕奕。朝着陈振叫了声&ldo;老太爷&rdo;，又朝绣chun恭恭敬敬唤了声&ldo;大小姐，&rdo;，这才转向陈家父子，怒目而视道：&ldo;你们没想到，我根本没死吧？说起来，这还要多谢那个陈芳。他本是我的人，被你们收买了去。偏你们忘了一点，既然他能被你们收买，自然也能被我再一次收买回来！这要是没他，事也没这么顺利。如今你们派去想要行不轨的贼头都已落网，人证物证俱在，你们再狡辩也没用，等着见官受死吧！&rdo;

陈存合两腿抖得如同筛子，再也坚持不住，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冲着陈振磕了个头，涕泪jiāo加道：&ldo;叔，这些事，都是我一人做的。立仁什么都不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以命抵命，你们不能迁怒到我儿子身上！&rdo;话说着，猛地起身，弯腰低头，冲着侧旁的墙壁奋力冲去，绣chun早有防备，飞快cao起边上的一条凳子朝他狠狠砸了过去，陈存合倒在了地上，捂住被砸到的胳膊，痛苦□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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