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榛见对方神闲气静,既喜救出兄长有望,又痛心沈雁清当真是等这一日等了太久。
他心痛如绞,抽噎着,“狱中寒苦,不宜久待。我明日就差人写和离书,有劳沈大人早日营救我兄长”
沈雁清冷冷打断他,“他并非你胞兄。”
纪榛牙关打颤,郑重道:“就算我二人真的非血亲骨肉,他亦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
唯一?好一个唯一。
沈雁清负手而立,“若我不救呢?”
他缓步前来,冷淡地俯瞰面挂泪珠的纪榛,寒声说:“我为何要应承你?”
一个个冰凌似的字往纪榛的血肉里钉。
“四年前你仗着纪家权势逼我成婚,我拒之不成,你兄长一本本奏折往上参,屡次令我陷入险地,那时你可想过我的难处?”
沈雁清轻笑,有几分讥讽的,“如今纪决遭难,你倒体谅起他的苦了。纪榛,扪心自问,你今日跪在我面前求我救纪决,难道就没有半分羞愧吗?”
纪榛似被无形的巴掌打懵了,只怔愣地微微张唇。
沈雁清伸手擒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毫无血色的脸,用目光细细描摹着,低缓道:“是你阴魂不散、死缠烂打在先,执意成婚的是你,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和离?”
纪榛抖抖索索,许久,哑声地、带有几分怨怼地说:“可你也骗了我啊”
沈雁清五指收拢。
“你让我随母亲到寒山寺,根本不是为了给我父亲祈福,你想支开我,是不是?”纪榛泣不成声,“你跟我是夫妻,可你从未说过你追随的是三殿下”
纪榛想到过往,骨寒毛竖,几个字说得磕磕巴巴,“你还想,杀了我”
沈雁清的眼瞳陡然一冷,还未开口,纪榛又悚然道:“两次。”
他回忆着艰涩说:“一次,是成婚前,还有那次在南苑的箭,你也想杀我,对不对?”
怪不得沈雁清会对兄长说那只是意外,可若不是呢?
纪榛在这一瞬间对沈雁清的畏惧盖过了爱慕,他抖若筛糠,出于对危险的规避,甚至本能地微微缩着肩膀想要逃开沈雁清的触碰。
他涌出的泪如煮沸的水一般燎着沈雁清的指腹。
沈雁清唇瓣紧抿,沉郁地望着纪榛,咬牙问:“你觉着南苑那一箭亦是我安排的?”
纪榛抿唇不语。
沈雁清唯一一次顺从本心,豁出性命保全他人,换来的却是纪榛的怀疑。
一股流窜的炙火烧过沈雁清的胸腔肺腑,他气极反笑,夸道:“你纪榛糊涂一生,原也有聪颖之时。”
纪榛泪如雨下,痛苦地闭上眼。
片刻,沈雁清终于松开桎梏,却不欲再与纪榛多言,竟就要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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