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性情温和,原是一个农户家的小女儿,虽然不识字,但很倾慕读书人。我爹从小家贫,还是庶出,二十大几还娶不上媳妇,由人说媒,便娶了我母亲。两人多年相处也算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只是我五岁那年父亲因病不治,家中举债度日,我也差点失学。全靠母亲靠着绣花纳鞋贴补家用,加上邻里相助,总算把书读了下来。我们那私塾里的先生见我天资聪颖,还免了我的学费。”
梁玄琛连连点头,“这次返乡,你师父那里可要去叩谢一番。”
“那是自然。”
一行人到了林明诚的故乡,只见山野乡村之间平坦的谷地中上白户人家,便算县城了。林明诚的家还不在县城里,而在更偏远的山前,家中几亩薄田,都靠林母一人劳作,农忙时扔下书本,林明诚也要下地与母亲一起干活。
地空水空见树上结了杏子李子桃子,十分欣喜,摘下来便吃,梁玄琛也分得了一堆。
林明诚也有些紧张,“我自小家贫,梁三爷到了寒舍,心中与京城梁府一比,怕是要嫌弃的。”
梁玄琛道:“无妨,反正我瞎。”
林明诚喷笑。
梁玄琛又道:“好赖有桃李果腹,说起来我又要想当年,想当年我在西北占了一处泉眼,用土石烂木头芦苇高粱蒿子一扎,就是一间客栈。屋里除了一桌一椅再无其他,连客栈的招牌都是抢来的,用布料扯起来,上面自己提笔写字。”
林明诚道:“不怕下雨把字给冲没了?”
“那儿一年到头没有雨,最珍贵的就是水,我种了一小片菜地,有一回让土匪全给刨了去。”
大家听了啧啧称奇。
到得门前,林母竟是不在家,小厮们忙将一路上驼的部分行礼卸下来,山高路远,行至县城,马车就过不来了,大部分行礼便暂时寄放在客栈,由丰齐夫妇负责看管。
林明诚先开了门,柴扉都不曾上锁,横竖家徒四壁,没什么好偷的。
将梁玄琛迎入屋里安置好,水空对着灶台发呆,不知道这么简陋的灶能不能烧水,上好的龙井倒是带过来了,然而家中连个像样的茶杯都没有。
林明诚出外去将地里劳作的母亲喊过来,听闻家中有贵客到访,林母忙在溪水中洗去了一身的泥。
“京城来的?是什么贵客?哎哟,家里穷成这样,你怎么好意思让人家来?”林母不停埋怨。
林明诚便把不日要往广西灵山就任的事情说了。
“你高中了?”林母喜道。
林明诚一脸尴尬,“不是状元,也没有县里来人敲锣打鼓地庆祝。”
林母道:“我记得早几年县里有人中举,也是敲锣打鼓的。”
林明诚道:“那是县学里的地主儿子中举,咱们这样的人家,谁来敲锣打鼓呢?明日我与梁三爷去先生家里送礼答谢,然后便要启程去灵山了。母亲,你随我一起去。”
“这地里的庄稼都没收上来,就不要了?”
“总不能为了这几亩薄田的收成,误了上任。”
林母又道:“这当了官,我往后就能享清福了吗?”
林明诚苦笑,“怕是难,县丞的俸禄有限,大概只够养活我自己一个人的,到了那边还是要开些荒地种菜养鸡,方能度日。”
林母点头,“人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儿啊,你可不能当贪官,要好好为灵山的老百姓做点事情。”
“母亲谆谆教诲,明诚时刻牢记于心,不敢相忘。”
林母边走边道:“不对啊,那位京城的贵客为什么要跟着你到咱家里来,又怎么会跟去广西?”
林明诚知道无法据实以告,他早想好了托词,“人家游历四方,还没去过广西,正好我俩投缘,因为知音,他惯是个潇洒风流的人物,说来就来了。我在京城科考,连客栈都住不起,全靠他的照应,人家想来,我自然要好好招待。”
“那是,那是!千万不可怠慢了。”
“还有个太医院来的世家子弟,想去广西尝百草,也一并跟来了。”
林母啧啧称奇,“这京城的人,都是这般潇洒,说走就走吗?”
林明诚道:“那当然一样米百样人了,蒙人家看得起,与我趣味相投。那位梁三公子不久前被奸人所害,双目失明,我是想广西多仙草灵药,或者他跟我去那边能寻到好药,治了眼睛,那也不枉千里迢迢跑这一趟了。”
“是是是!”林母连连点头,想是这位京城贵客就是去广西寻药求医的,毕竟人家连太医院的人都带了出来。
林明诚又简略地说了一些梁玄琛的情况,正说到梁家满门英烈,燕王驻守扬州攻打金陵,梁玄琛东奔西跑为燕王献计献策,门扉吱呀一声,有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第33章新官上任
灵山县丞走马上任,人还未入县城,就在途中遭遇了山匪。
县丞一行人个个是壮丁,然而都是样子货,唯一能打的是个瞎子,白玉紫竹杖内暗器激射而出,准头不好,“笃笃笃”几声唬人得很,结果悉数没入道旁百年老树的树干。勉强能打的是余安易,他挥剑而砍,自以为是江湖侠客,一招后被山匪放倒,怀中迷药都没来得及抛洒出去。丰齐怒不可遏大吼一声:“来者何人?”
没人理他,倒不是因为他气势不够,而是一口京城官话,灵山当地人听着犹如鸟语,完全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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