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几声鸟鸣,莒绣叫住了她:“竹小姐,你恨我什么?”
她不问还好,一问,竹小姐停了脚步,悲怆道:“今儿是我骗了你来,这是我错了,要打要骂都随你。可你害了我,这也是你的罪过,你躲不过去的!”
莒绣再问:“你恨我什么,我怎么害的你?”
竹小姐咬牙,连日来的躁郁在这一刻爆发。她放开嫂子,转身吼道:“为何要我陪你们上山,为何不躲在那等着人来相救,为何我中了刀,你们却不用?”
她满脸是泪,随手一抹,又质问出声:“你们所有人都好好的,就我……就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了,以后也不会有了!”
最后一句,是近乎吼出来的。
从外边匆匆进来的同婶,拉了她一把,一个耳光抽到她脸上。
“你疯了吗?好话听不进去,那歹毒妇人一哄,你就上了当。她嘴上生花,可这些年,给过咱们一丝半点有用的吗?是谁让你去陪客的,是她!你是我生的,我养的,我还能不知道。就你那兔儿胆,深山遇匪,要不是有她们,有停少爷,你能剩个渣吗?你伤着了,她们哪里又好过了,都是姑娘家,人家也不是铁打的。张姑娘又是塞银子又是送首饰,四姑娘也时时惦记着你,停哥儿又给家里填了多少。你不记人的好,却听了光会耍嘴皮子的人怂恿,把人哄来这里吓她做什么!恩将仇报,我是这样教你的吗?我想着你养伤不容易,一句重话不敢说,由着你闹别扭,只管好吃好喝供着你,只拿好话哄着你。你跟我这个做娘的半字不吐,倒跟个笑面虎贴心贴肺地交好,你当那家是怎么知道你这事的,是她啊!你呀你,迟早要蠢死。”
同婶骂得痛心疾首,声却压得很低。
竹小姐脸色惨白,张嘴又吐不出字。
同婶一脸歉疚地看向莒绣,叹道:“你是个好孩子,对不住了,这孽障太不懂事。姑娘,你别怕,说这屋子闹鬼,那是小孩们胡闹,纯属无稽之谈。我在这住了几十年,什么都见过,就是没见过鬼。”
莒绣向前一步,淡定地将那滩血挡在身后,笑道:“婶子,多谢您谅解。我是个不怕鬼神的,无妨。竹妹妹就是同我开个玩笑,我和姐妹们也常这样玩。”
竹小姐被母亲点醒,垂着头不敢看她们。
莒绣又道:“婶子早些带妹妹回去吧,外边有风,妹妹上回受了惊吓,更要好生养着。我和我妹妹说了,要躲起来。我等着她来找我,我逗逗她。”
同婶若有所思,见她没有一丝勉强,点头道:“张姑娘好涵养,多谢你包容。那边是祠堂,姑娘们还是不要……”
莒绣笑着点头,目送她们离开。
人一走远,屋顶上一点细不可闻的声响,莒绣迎到门口,果然见他翻了下来。
莒绣又连退了两步,怕他被外边人瞧见,想让他也进来,又觉天暗之时,男女独处一室不妥。
她不言他也不语,只笑。
两人对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莒绣听见声音,下意识地提醒道:“又有人来了。”
待说完了,她才想起他的耳朵,应当比她的还要好使,赧然道:“你也听见了吧?”
他点点头,迎着她进了两步,脚尖轻点,人已经飞身上去。
莒绣担忧地抬头去看,这次他没有翻上屋顶,而是四肢抵着廊顶,见她焦急,还悠闲地腾出一只手,撩了下垂的衣摆,将它翻折,系在腰间,然后朝她又是一笑。
莒绣见他始终稳稳当当,安下心来。来人已经靠近,她将头摆正,又忍不住再抬头去看。他又笑,还轻声道:“我在。”
莒绣又羞又喜,但碎碎地移了两步,正正好站在他下方,然后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绪等着来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一片真心”代大奶奶。她见莒绣安然无恙站在屋外,似是不敢置信,拎高了手里的灯,去照她的脸。
莒绣笑盈盈地应对她的惊愕,然后伸手一把薅住,将她连拖带拽弄进了屋里。
代大奶奶是个娇小玲珑的纸美人,莒绣比她高出一头,又比她干的活多,轻轻松松制住了她。
莒绣不急着质问,只笑道:“大奶奶,小心些,仔细跌了出去。”
她踩准了点,右手拽着代大奶奶的衣领,代大奶奶双手来掰。莒绣顺势推倒她在地,骑坐在她身上,右手压制着她,左手拔了她头上的银簪,将簪尖伸到她脸前,稍稍比划了几下,又啧啧叹道:“可惜了!”
代大奶奶早丢开了往日的稳重模样,下死力去抠莒绣的右手,生怕就此断气。她瞪着莒绣,嘴硬道:“我一喊,你就死定了。”
莒绣又笑,声比她还高,丢了簪子,一耳光抽上去,道:“那你倒是喊呐!”
她雇了歹人来,歹人不敢闹出声响,竹小姐和嫂子面临死境都不敢高声喊。那么这里或是旁边祠堂,必定有什么禁忌。否则,这一点亏不吃,尽让人吃亏的代大奶奶,只怕早就喊出来了。
代大奶奶咬牙切齿,却压着声道:“你要怎样?”
莒绣不答,只继续打人,专盯着一边脸抽。
代大奶奶眼泪混着鼻水一齐流下,莒绣嫌弃地抽了她胸侧的帕子,叠起来在她人中处胡乱拧了一把,丢开,啧啧道:“不知那些人见过你这恶心模样,还怜不怜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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