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策点头,他刻过猪皮——这是必修课。
伏灵咒枷便是伏灵笔写在妖魔耳后的一段文字,如同刺青,等到罪期过后再由伏灵笔消除。佩戴之妖魔若是使用丁点妖力,便会体会刺骨钻心之痛。伏灵司每年都会有数十个犯了小错或者罪不至死的妖怪戴上咒枷,短则一年长则数百年,有些还会选择进入伏灵司端茶、倒水、打扫藏书阁以缩短罪期。
花妖虽然杀人,但是事出有因,戎策记得书上写过,这样的情况佩戴咒枷百年应当可以抵罪。杨幼清将笔放入他手中,戎策接过来却如千斤重,神色凝重。
杨幼清以为他是怕下笔有误,问道:“没底气?”
“不是不是。”戎策抬头,眼中是如方才一般的轻松。装出来的,杨幼清心想,莫不是自己在场他会紧张。于是他退后几步,给徒弟留出。戎策咽下口水,靠近了花妖。
花妖搂紧了丈夫,侧过头去露出耳后的皮肤,戎策将笔尖靠近,尚未触碰,只听花妖突然轻声问道:“官爷可否回答小女子一个问题?”
“讲。”
“方才我用花粉袭击,你为何没有中毒,这花粉对常人可是百发百中。”
戎策眨眨眼并未回答,伸出食指在唇前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轻轻按住花妖的侧边额头,伏灵笔刺破了她的皮肤。带着芬芳的绿色血液流出,戎策不是第一次见妖血,并未惊愕,只是忽然有点怜香惜玉,加速几笔将咒枷写完,这才后退一步:“抱歉了。”
杨幼清在梳理梭子的毛,这猎鹰是戎策从北疆战场带回来的,回来之后和杨幼清亲的不行,杨幼清也喜欢。他见戎策完成了任务,上前审视一番,说道:“还有进步空间。”
“您就不会夸夸我。”
好在花妖并不介意做了戎策练手的工具,于她,能和丈夫共度一生,受这点苦不算什么,也无心去听师徒两人的对话。
“百年后自会有人清除咒枷,告辞。”
“姑娘早些休息。老师您等等我,梭子!梭子!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我带着梭子,你背着小白。还不快去?”
霖州府城,霖王府内,一锦衣男子站在池塘边,看着水中月色被锦鲤搅动散开,继而回归平静。不多时,一个身穿黑色软甲的男人上前,双手抱拳行礼:“霖王殿下,又死了两个。”
“怎么回事,在哪里?”霖王叶斋回过头来,把手中的鱼食随手一扔,身旁侍女随即蹲下身子去收拾。
黑衣侍卫名为戴佗,听到问话毕恭毕敬回应:“城西白凤楼,死的是两个,两个刚满月的孩子。”
“两个?”
“两个。”
“又是白凤楼?”
“又是白凤楼。”
“你还会说别的话吗?”
戴佗答会,叶斋皱皱眉,又问:“白凤楼还开着?媛媛姑娘受惊吓了没?本王要去查看一番。”
第二天一早,伏灵司众人还没出发,就收到霖王快马加鞭一封信,询问路程还有多远,又说霖州府城出现了怪相,希望尽早前来解决。
戎策读完信,把信纸一拍,震得桌上茶杯晃动:“金絮其外……拿我们伏灵司当自家府兵?”
睡了一整晚的白树生晃晃脑袋,说道:“你又没见过殿下,我觉得他挺有趣。”
“你见过?”
“前些年指挥使大人生辰,有过一面之缘。”
监察杨幼清是伏灵司的最高领导,那指挥使孟兆宁便是整个佐陵卫的最高领导。十多年前,他收养了戎策和戎策的妹妹,因为小孩这双眼睛的天赋便认了义子,视如己出。孟家家世显赫,当今皇后便是孟兆宁的胞姐,而霖王是皇后唯一的皇子,也算是戎策的表哥。
不过戎策常说,孟家这样清廉正直的家庭,怎么会有霖王这样不着四六的外孙。
不知为何霖王殿下听了去,竟然在一群纨绔子弟聚会的时候大肆批评伏灵司议论皇家,惹得戎策被师父罚抄国礼。
想想就来气。戎策灌了一口凉了的茶,若不是他急需一件案子一点功劳升千户,也用不着去帮霖王的亲信除后患,再卷入这单事件中来。
杨幼清进门的时候听见他们议论,轻咳一声,两人立刻住了嘴,戎策更是殷勤地迎上来,问道:“几时启程?”
“小白,你去江边寻战文翰,鬼丹一事有些棘手,惊动了黄泉。”杨幼清好似没听见戎策的问话,径直走向白树生,“切记,能不招惹鬼差就不招惹。”
白树生偷偷看了一眼戎策,随即上前行礼,说道:“明白了,您放心。”
戎策瞥了一眼身边的同僚,悄悄踢他脚腕,催促他赶紧走。白树生笑着拿了他的剑走出去,杨幼清似笑非笑看着戎策:“有话单独说?”
“伏灵司教徒弟,三年一次出师考,三年不过又三年,我这次过了没啊老师?”戎策露出几分讨好神色,他从进了孟家到二十岁身披战甲凯旋归来,从来没受过挫折,直到遇见杨幼清这个灾——严厉的师父。
杨幼清三天两头教训他,他也就忍了,若是三年都没能出师,岂不成了笑柄,脸上挂不住。杨幼清知道他心思,于是故作若有所思,点头道:“好,你若是想出师,也好,从今天起到岭南府暗桩做舵主。”
“那地方连官道都没有!”戎策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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