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夜沈筵忽然被老爷子召回了家,今儿这天气也格外阴沉,眼看着就要下场大雪了,沈筵站在镂空紫檀木雕窗前抽闷烟。
老爷子亲泡了茶递给他,“我还记得你爱喝大红袍。”
沈筵淡淡接过,掐灭了烟,又将茶放下了,“我早不习惯喝夜茶了。”
他以前晚上处理公务,总喜欢喝杯浓茶提神,有了苏阑以后,她大半时间都陪着他,倒也就没这个必要了。
苏阑经常端个电脑坐到他对面,瓯艳着眉眼,不时把脚伸进他裤腿里蹭一蹭。
他往往都是面上泰然,实则心里早已经被撩拨得不成了样子,试问世上有什么茶比她的姝色更醒神?
再不会有了,当是没有了。
沈筵打开手机看微信,祝福的消息遍地开花,却没有一条来自苏阑。
和别人聊天倒是挺欢的,到了他这儿,连个小年祝福都不配有。
小没良心的。
老爷子看他恹恹的,“怎么你还有心事了?还是不愿订这个婚?”
既然话说到了这,沈筵也开诚布公,“爸,我真的不喜欢郑妤,这婚实在不订也罢。”
老爷子抬起眼皮看他,像打量不懂事的孩子,“喜欢不喜欢的,也能成为不订婚的理由吗?你今年多大了。”
打从沈筵小学毕业后,他就再没这么看过他的小儿子了,可他最近的确不像话。
沈筵双手插兜,故作好奇地问:“那什么才能成为理由?”
老爷子熄了炉子里的火,“人有旦夕祸福,倘若明早起来郑家大厦忽倾,还可从长计议。”
讲白了:以势相交,势去则倾;以权相交,权失则弃。
沈筵嘲弄地笑:“这么说,我要想不结这个婚,还得去检举郑家了。”
“你究竟要胡闹到什么地步!别以为你干的那些好事我不知道,我是老了不是死了明白吗?”沈老爷子将手中纯金的小火钳一摔,站起来一脚将面前的茶几踢翻在地,“把个小丫头养在园子里头,为了她硬是逾制越规地整治了一个外四路的郭棋,现在竟还动了退婚的心思!”
沈筵眼中沉寂的阴冷并不比外头的天色好多少,“您不用掀桌子摔板凳的,这一套还能把我给吓住的年纪,就只到我十一岁半为止。”
沈老爷子似是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说,自从我亲妈死了以后,我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沈筵冷笑了声,一字一句说道:“反正我是没人管的野种,死生富贵的,又有谁会真正在乎呢?”
沈老爷子斥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平日在集团,也这么颠三倒四的不成体统?”
“爸,您还记得我妈妈长得什么样子吗?知道她爱吃什么,又是哪一天生辰,她等您不来的时候都在做什么吗?”沈筵见老爷子动了怒,心里反倒有几分痛快,“我告诉您她在做什么,她就枯坐在后苑那棵海棠树下,一遍遍写着您的名字。”
沈老爷子指着他,浑身气得发着抖,“所以你就把人养在破园子里?好步你妈的后尘?我告诉你,就你现在这样子,那丫头的下场未必好过你妈!”
沈筵心头一震。
许多不相干的陈年往事就这么浮了上来。
他妈本来有一把极清妙绝伦的嗓子,能将昆曲唱得绕梁七日,后来不过是上了一趟街,喉咙里就被人塞进了滚烫的木炭,连她一张脸也被刮花了,只好终日里躲着不见人。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见了她也不搭理,嫌她声音粗嘎难听,反倒亲近沈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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