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捏了捏白玉致的脸颊:“你再睡会儿,我出去瞧瞧,回头一起去吃早饭。”
白玉致也不留他,抛了一个媚笑,转身睡过去。然后那媚笑渐渐冷了,心底有那么一处抽疼了一下。然后又自嘲地笑了笑,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
打开门的时候,荣逸泽就看到傅婉初烧红着脸,局促地站在书院的大门口。
晨雾刚刚散去,远处的景物还看不太分明。她似乎从雾霭中穿梭良久而来,他甚至能看到她发丝上排排的小水珠。
惶然的脸上,还强作着镇定。他知道她是极爱惜名声的人,这样贸然跑来定是遇上什么事情了。
婉初一见荣逸泽,便说:“三公子,我……”
荣逸泽本想调侃敷衍她几句,但看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却又轻浮不起来。他回身对小酒说:“回去跟你家小姐说一下,我今天有事,就不陪她吃饭了。昨天陪我累了一宿,让她多睡会儿。”
婉初也知道他夜宿在这里是做些什么事情,心里一直后悔来得太冒失,又听他那样说,便想到了什么,低下头便走远了些,刻意回避。
荣逸泽转回来看她有些避之不及的模样,想她大概是误会了自己,也懒得解释,笑了笑,问她:“傅小姐还没吃饭吧?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婉初虽然着急,但也知道在这书院门口确实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只好随着他。
荣逸泽的车停在街口,两人并肩行过去。
清晨有些许的凉风,虽是偏僻的街道,也能听见前街各种各样的吆喝声。食肆摊档正是最繁忙的时候,各种各样的香味就弥漫到整个空气里。
婉初能闻到酥饼、油茶、糊糊的味道。小时候老嬷嬷总带她出来打零嘴。她能从街头一直吃到街尾去。嘴里塞着,偏偏手上还不能空,一定要抓满酥饼、糖人才肯走。
那样过往的味道,仿佛回忆里都不是些故事,而都是些小食的香气,一时间就有些恍惚。上了车,那些味道被阻断了,婉初才回过神来。
荣逸泽载她去了富春楼。这富春楼里多是些淮扬小吃,婉初想不到他这样摩登的人居然会在这样传统的地方吃东西。
其实,他一见到她,下意识地就觉得应该到这里来。他的早餐向来只是面包涂黄油和牛乳的。对于吃,他算不上讲究,却对于吃东西的地方很挑剔。只觉得有什么样的心情就应该到什么样的地方去。也只是觉得她应该喜欢。
婉初不愿意点餐,荣逸泽就为她点了。要了虾籽馄饨、虾籽饺面,一笼蟹黄汤包,一份京江脐。
婉初看这些碗碗碟碟摆上来,忽然就想起了当初父亲对母亲的宠爱劲儿。
母亲的娘家是姑苏望族俞家,祖父俞瑾乔是颇有名望的书画大师。她从来没见过母亲的娘家人,母亲却留着家乡的食宿习惯,平常爱吃的都是这些。
京州城地处偏北,能做好淮扬菜的不多。父亲虽然在外风流,在家里对母亲却是极宠的。哪里来了好厨子,便花高薪请来,只为博母亲一笑,解她一时乡愁。每每只在这时候,也才让人觉得家的温暖,令她胃口大开。
但婉初今天却一点胃口都没有。她理了理思绪,道:“这次找三公子来,实在是情非得已。一来,我交往甚少,没什么朋友。二来,放眼京州城,能做这件事的人实在不多。”
荣逸泽一笑:“傅小姐太抬举我了。看来如果不是难事,傅小姐也不会来开这个口。”
婉初眼帘低垂:“三公子是个爽快人,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我想要一张往西去的总理通行派司。”
荣逸泽眉头皱了一下:“你要什么?总理通行派司?”
“是的,马上就要。”
荣逸泽不解道:“你要往西去?这西南边战事正紧,你要那个做什么?”
婉初低着头,好好一碗面被勺子搅得都糜了。本想找个托词,但又觉不妥,一时间也不答话。
荣逸泽看她不开口,便说:“我总要知道你拿这个干什么去吧?总理派司,不是说拿就拿得到的。你要往西从商?运货?我总得给个缘由吧。你应该知道,往西一线都在戒严。如今往西的铁路都封了,等闲人不能上车。你既然开口要了,定然知道这派司的价值。”
婉初深吸一口气:“为了沈仲凌。”
荣逸泽听到这个名字,便是一笑,笑容里却藏着三分冷漠七分不屑:“你是打算烽火连城地去会情人,还是去殉城?你明明知道我同沈伯允的关系,还来求我,真不知道你是高估了你自己,还是低估了我。”
婉初怎么会听不出他话里的讥诮。这两天压抑的委屈和对未来的迷茫都一时间爆发,眼泪就涌了上来。但在这人来客往的饭庄里,她只好强抑着。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去是能解城围,还是真如荣逸泽说的,殉城而去。
虽然沈仲凌从未给过承诺,但出征前那句“等我回来”,她就算作承诺了。只是,人前再坚强,总还是个不经人事的姑娘,被荣逸泽的一言半语呛得一败涂地。
荣逸泽从没见过婉初这样失态过,看她压抑着悲伤,紧闭的樱唇细细抖动,楚楚可怜,又是一种风情,便稍缓口气道:“真不知道你们女人心里想什么。派司不成问题,问题是,我不知道给你的是一张通行证,还是地狱的门票。你可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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