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不置可否地沉默着。
有这般的想法是不过分的,多少人家卖女求荣换来荣华,舍得女儿去做妾,关键得看结果,皆大欢喜的算人家眼光精准,女儿本事。至于那些打了水漂的,只是咬着牙认下,反正嫁出去的女儿比泼出去的水还不如,儿子才是家族的主心骨。
“这也是寻常。”说来,他家看上林家长女,归根到底何尝不是看上人家的家世与父兄呢,前途光明的父亲,年少多才的弟弟。
迂腐人冷哼道:“走着瞧呗。我看林氏女迟早不是被那嫡母卖了,就是被亲爹卖了。”
那人见对方颇有怒色,不由好笑道:“好端端的说旁人的事,何苦与我置气来着,送女儿给贾大人糟蹋的人不是我呵。”
迂腐人的脾性原是如此,典型的书生意气,他只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可怜了无辜幼女了。”
这俩人皆为林其琛的授道恩师,为人品性虽非十全十美,可基本的操守品德值得相信,况且他们与林言轩无利害关系,无缘无故地抹黑并非大丈夫所为。
林其琛在心里已然相信了。
怪不得从前在父亲面前说起‘暴毙’的二姐,脸色原先淡雅的父亲会瞬间变得沉默,甚至拿陌生的眼光来打量他,仿佛他问了什么丧尽天良的问题。
怪不得姐姐对二姐的死讳莫如深,每次都拿轻飘飘的二个字打走了他。
不想这两字的背后寓意,重如泰山。
他的腿脚仿佛被灌了沉重的铅胶,面无表情地踩在青石路的小道上,初秋的桂花香蔓延在干爽的空气中,迎来扑鼻的清香,他不禁想起了姐姐做给他的桂花糕。
那人的一句“我看林氏女迟早不是被那嫡母卖了,就是被亲爹卖了”神使鬼差地驱动了他的步伐向另一个方向疾走而去。
连交好的同窗向他招呼都无暇回应。
他的姐姐……
他相依为命十余年的亲姐姐……
教他读书写字、教他明理懂事,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像二姐一样,死在!
死在那种人的手上!
他心痛如绞,难过地飞奔在下书院的山道上,连摔破的伤口都浑然不顾,疯了一样地往家中跑。姐姐与嫡母不睦,连父亲都寡情寡性地加以利用,单独留姐姐在家中该有多么的艰难,前有狼后有虎,姐姐要怎么办呢?
不承想那次的归家,是他与姐姐最后的一面。
事后,他能在大街小巷、丫鬟仆妇的嘴中听到污秽的只言片语,每一个描绘姐姐的用词都令林其琛几欲崩溃,不仅如此,这个消息蔓延地极快,三天之内传遍了两淮。
他赶至苏州,再也见不到姐姐最后一面。
那艘载去他所有读书动力的船,已经徐徐北上,而姐姐一朝入府,日后见面都是奢望。
回忆如潮,冲刷出心灵的一片贫瘠。那段时日,是林七许受苦受难的悲惨岁月,何尝不是亲弟弟的煎熬与为难,即便接受了这个事实,却依旧无法忍受父亲对姐姐的无情和置之不理。
生活永远像台上的戏,一出比一出精彩,欢笑泪水交织着。
贫瘠的土壤上即便播下完好种子,也很难开花结果。如今的现状就是,不论姐姐活得怎样风光,落在林其琛的心中,永远是一片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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