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会不会趁着天灾跟高旭算总帐尚且未知,不过在场的众位除了出身正统的夏夷则外。连拥有巫山神女记忆的阿阮都对天界没有什么好感,自然是坚决拥护并紧紧团结在以高旭为主的领导班子周围,防火防盗防天界。
九日时间,瞬息即过。
等到距离蓬莱天灾仅有一日之隔的第九日晚,众人聚在蓬莱宫殿内做了最后的商讨,排除了所有的遗漏点后,不约而同地望向业已涌动起不寻常气息的天穹,在沉凝的气氛下,互道一声珍重,各自返回了房间。
不过。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谁也不想入睡,谁也不可能入睡……
东区的塔楼顶端。乐无异独自一人自饮自酌。
天知道当看到谢衣死而复生,重新回归人世时,他有多么地激动,然而等到谢衣真正站在面前,他又前所未有地迷茫起来,相顾失言,谢伯伯、偃甲师父、杀手初七,到底哪一个,才是如今的谢衣?
他不知道。
或许连谢衣本人,都弄不清楚了吧。
“不会后悔,无需低头,若是重来一遭,仍旧如此抉择,天道承负,枯荣流转,确为难以易改之定数,然人世辗转,也一力抗争、尽力周旋,无愧一生……这番话,你可曾记得?”
乐无异深深地叹了口气,刚要回房,身后忽地响起了那道铭记在心灵深处的磁性声音,他旋风般转身,就见到一身偃甲服侍的谢衣提着一盏蓬莱国特有的花灯微笑着走来,神情中已无丝毫彷徨:“无异,看到你能以自身之能造福无数生灵,以自身之道温暖人心,我……真的很开心!”
两人遥遥相望,谢衣的话语飘入耳中,乐无异怔了一怔,霍地笑了起来,笑得无比灿烂。
是啊,无论是那个做饭难吃,会胡搅蛮缠,没几个月就喜欢把房子全部折腾一遍,与阿阮说着稀奇古怪论调的有趣青年;亦或是那位和善温柔地指导后辈、为百姓造水车,又自有其骄傲的偃术大师;再或是那独自站在院落仰望天上明月的羁旅思乡客,手持利刃只为主人清除异己的冷血杀手……
无论他是谁,都再见面了,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
只做心底最愿意的人便是!
“谢伯伯,徒儿无异,没有让你失望!”
南区,优美的箜篌声隐隐响起,飘飘荡荡,轻轻盈盈,似乎从云间传来,又好像自海底,然后顺着风儿,悄悄地流进,那愿意聆听的人的心扉……
“杳杳灵凤,绵绵长归,悠悠我思,永与愿违,万劫无期,何时来飞?”沈夜悄无声息地来到身旁,华月纤手猛地一颤,箜篌声立止,下意识地道,“见过紫薇尊上!”
“往事浮华,聚如烟云,如今的我,不再是紫薇尊上,不再是大祭司,你也不再是廉贞祭司,华月!”沈夜来到华月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淡然地道。
“你已经决定了?”华月低低地重复了沈夜吟诵的诗句,凄凉地低下了头,胸膛剧烈地欺负了数下,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嗯!”沈夜轻轻地点了点下巴。
“那么这一回,你还是不准备主动说出口,非要我求你,才肯恩赐我一个机会,让我……陪伴你去死?”华月终于激动起来,刚刚转变的身躯尚不能完全控制自如,灵力震荡之下,南区的地域内竟飘起了片片雪花。
沈夜微微抬头,看向漫天雪花,举步向前走去,华月眼角一红,站在原地,看他一步步走远。
长风呼啸,掠起沈夜的袖角,仿佛飞鸟鼓起羽翼。空无一人的蓬莱街道。天地岑寂。大雪漫天飞羽纷扬……
忽然,沈夜停下,于大雪中转身,看向华月。
他的手指抬了抬,也许是想挥手,那双沉寂一如夜色的眼瞳,静静看华月,看向苍苍来路与茫茫去路。悲悯而慈柔。
这一瞬间,透过无边无际的时光,华月恍若望见多年前那个少年,十岁时,她被沈夜之父,前任大祭司选中,洗去记忆,成为沈夜的玩伴,为沈夜生,为沈夜死时。沈夜却觉得傀儡一的名字太过难听,改名为华月。华月就是正月,万象更新,正是好时节……
从此,她就叫华月。
华月至始至终,没有变过,但自从那个雨夜后,沈夜却变了。
身在其位,必谋其政,沈夜必须变,沈夜唯有变。
除了华月外的所有人一直觉得大祭司威如神明,不可侵犯,却不知,在黄泉路上行走的,不再是紫薇尊上,而是一位少年。
“阿夜……”华月喃喃低语着,随后她突然见到沈夜徐徐地伸出了手掌,她愣了愣神,快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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