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远明白这是他们那个世界的人群共性,而正是因为这样,纪驰的存在也就越让人感觉不真实,他甚至完全像童话故事里才会有的人物设定。
有时候夏安远会想,横跨时间长河,水里都冲走了千千万万场四季,纪驰到底为什么还会一直站在原地。那颗心——那颗他最初以为只是大少爷好奇、玩乐,很快就会对他失去兴趣的心,竟然会将水流的冲击化成燃料,经年累月,愈燃愈热,烧出一整片河海的旺火。
所以纪驰只讲我爱你,真的爱你,却从不做承诺,不说一直,不谈永远。
现在回头看那片火做的长河,夏安远才明白。
原来对纪驰来说,爱就是永远。
或许在太多人眼里,夏安远是不幸的那一个,但他想其实他没有不幸。
能得到纪驰的这份永远,此生他多么幸运。
车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穿制服戴手套的侍应生绕到左侧,礼貌拉开车门,夏安远跟着纪驰一起下车。
乔娇计划的浪漫海岛婚礼最终还是变成了酒店里的豪门盛宴。尽管纪驰四伯已经是三婚,但纪家和乔家的地位摆在那儿,三婚也办得极尽奢靡。往来宾客非富即贵,整栋大楼都被纪家包下,每一处都请了专业安保守得严严实实。
仍像之前那样,下车后纪驰并没有刻意放慢脚步等他。夏安远收起来思绪,长出一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他第一次在这种地方和纪驰并着肩走,进电梯、出电梯、穿过走廊,纪驰都没怎么说话,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不算太近,但他能从纪驰放松的脸部肌肉上感受到他的好心情,纪驰一开心,夏安远就觉得开心,他一开心,好像纪驰就更开心。
这种心情夏安远不知该怎么来描述,太奇妙了,他觉得自己走路都像要飞起来!直到走到宴会厅门口,看见一身缎面抹胸鱼尾裙的乔娇,他脑子里才迟钝地炸开“幸福感”三个字。
明明这场合更甚于以往跟纪驰出入的高级场所,明明知道这扇门后面是数不清的达官贵人和纪驰上上下下的亲朋好友,但这一刻他竟然无暇去想以往他常会想的那些东西,仿佛比起纪驰就这么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开心的幸福感来说,这一切其实都不再重要。
他好高兴地想,原来纪驰不光是他的瘾,更是他的药。
他望向天光乍泄,他已经弃暗投明。
再回过神来,乔娇的笑脸就晃在眼前。她和纪驰四伯在门口亲自迎宾,见到纪驰来,两人脸上笑意更甚。
其实夏安远也挺佩服他们,明明都知道现在跟纪驰做伯侄的人原本是想要和纪驰做夫妻,非但没人露出一点尴尬,脸上欢迎的笑容竟然还带那么些真心实意。
大概他们过常人所过不上的生活,也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龃龉。
“四伯,四伯母。”
纪驰叫乔娇也叫得毫无芥蒂,夏安远悄悄看他表情——居然还挂着晚辈对长辈的那种浅笑,救命了。
“哎呀,上一次见你还是你过生日,小驰,工作再忙,也还是要经常回来跟我们吃顿饭聚一聚,都是一家人嘛。”
凭心而论,纪驰这四伯其实看上去还挺年轻的,眉目甚至和纪驰有一两分相似,只是脸部轮廓憨厚了些,身材也没怎么走样,穿一身白西装也能称得上笔挺。
纪驰还是那个笑:“年底了,聚的机会多。”
两人又闲聊几句,他四伯才不经意似的将视线放到夏安远身上:“这位是……”
“介绍一下,夏安远。”纪驰看向夏安远,“这二位是我四伯、四伯母,你跟着我叫就好。”
……跟着纪驰的身份叫?
夏安远心口像被人吹了口热气似的烫起来,他向纪驰四伯点头,笑了笑:“四伯,”又看向乔娇,叫出口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四伯母。”
这人几个月前还在自己面前称呼纪驰是她老公,规划以后养他这个小情的花销从她账上走,现在却成了自己的长辈……这声“四伯母”一叫出来,夏安远顿然有种长出一口郁气的感觉。
看着乔娇那张脸,他又突然想起这女孩儿比自己还要小好多岁……
“……新婚快乐。”夏安远听到自己镇定地祝贺,但其实他此刻心里凌乱得好复杂。
乔娇笑吟吟地说谢谢,没半点不自在。
“哎——老纪,恭喜恭喜啊!”又有宾客来了,纪驰四伯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去迎,乔娇没跟上去,站在原地,还是那副笑模样,精致的妆容像在闪闪发光。她认真看了夏安远半天,忽然笑得更深了:“真没想到。”
夏安远也对她礼貌地笑了下,等她继续说。
可乔娇却没有再把这句话往下说的意思了。她又看向纪驰,过了会儿,说:“纪驰,我长到这么大,像你一样优秀的人见过不少,像你一样犯蠢的,却是第一次见。”
闻言,纪驰只是淡淡看着她。
“不过,犯蠢大概也有犯蠢的好处吧。”那抹笑像刻在了嘴角,“只是我不懂罢了,你喜欢就好。祝你们幸福?”她并没再多说什么,伸手请他们进门,“还请落座吧二位。”
来宾太多,就这么几句话功夫,他们三个不知道被路过的人打量了多少回。
纪驰带着夏安远进去,里侧的门一推开,刚才在外面就听到的音乐声更清晰了,是舞台下的现场交响乐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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