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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五回 曹州城通一受劫 开封府众将斗武(第1页)

诗曰:

鸣雷摧破水浒寨,业报于今血海深。

回首长天罡煞在,钟吾洒遍众星辰。

话表庄浩领兵攻打曹州,赚得徐和出山,又生擒得他叔侄二人。陈念义知晓此事,叹息不已,本不欲救,见徐娘子苦苦哀求,又忍不得,就教徐娘子火速写书,徐长生向邻人家借了匹快马,携了书信,急急往郓城县去请汪恭人,以备不测。陈通一又道:“只此老拙先往曹州城去也。”转瞬间不见了身形,化清风而去。

且说庄浩活捉了徐和、徐青娘二人,正商议陈念义的事。何熙道:“眼下虽捉了徐和,那陈念义到底还是他的老师,若知弟子被捉,岂有不救之理?只是传言此人法术精妙,他若不来,彼此无事;若是来时,当仔细对敌。”只见小校来报:“有曹州来使求见。”庄浩唤领其进帐,那来使道:“徐真人的师父陈真人传话,教送还徐真人叔侄二人,此后必严加看管,不再干预贵寨之事。”庄浩斥道:“可笑,我山寨如此兴师动众,正是为了他那徒弟而来。如今既捉得徐溶夫两个,岂能放去!且回去告知陈念义那厮,教他在城中好生等候,我这便提兵城下,邀他打话。”令左右将使者送出营寨,分付众将,各统军马又至曹州城下。只看城上站着一老者,身后则是蔡知州。那老者手拄藜杖,身穿旧葛道袍,鹤发童颜,正是陈念义,见马陵军至,心中暗道:“这伙倒有心机,以牲口血瞒过了眼目,难免徐溶夫失在他们手里。”

陈念义在城上,往马陵军中望去,看着庄浩,叫道:“天罡星,你好不晓事,老老实实把小徒还与我罢了,为何又来犯这曹州城?”庄浩与何熙惊道:“这老道竟知吾身份。”何熙道:“都说他是个地仙,今日一见,果然非凡。”庄浩便在马上与陈念义欠身道:“通一子,念你岁数大了,也是个前辈,修行不易。吾有片句言语说与你听,不是俺们要与你这伙散仙做对头,只因徐和等助那徐槐一伙为虐,残害忠良,天地不容。且日后张叔夜等必来犯我大寨,难保他们不去出力,故先来拿之受正法。我知你本吴越名医,有救死扶伤的功德,既修得地仙名号,内中因果,岂会不知?望你退去了,从此互不侵扰。”

陈念义笑道:“汝虽沦为贼寇,倒还懂礼。然汝只知其表,却不知其里,待老拙亦说与你。想我今年一百四十岁有余,半生行医,仁宗皇帝庆历年内,厌世与友修道,因得圆满,自号为通一真人。那年雷部内相真君下界,约我们同讨龙虎山罡煞,本欲拒之,奈何道友游戏真人应邀去了,只得亦应了,却不曾投胎,是为吾友。寻得他投胎在徐家,收为弟子。虽是如此,却未尝与那龙虎山罡煞为难,亦多番教导徐溶夫休被人欲所缚,不想到底遭了罪。若不是为了徐溶夫,我如何肯出山来?你只消把他叔侄还我,余下自便。”有诗为证:

拘锁玄禽悲难越,黄羊歧路亦堪哀。

烟霞若解真意在,不见当初亦蓬莱。

庄浩听罢,摆手道:“不妥不妥,当知放虎容易缚虎难。徐和已为我囊中之物,岂有还你的道理。”陈念义皱眉道:“你当看他还有老小的面上,也须发个善心。”庄浩一听,略略恼道:“陈通一,你莫要纠缠,他有老小,那梁山众义士便无老小?你教我看他老小的面,当日他一伙如何不看别人家老小的面?此事打住,决无商量!我等自回山寨去了,你若有本事便来抢。”就要传令退军。陈念义变色道:“如此执拗,当老拙奈何不得你这一伙天罡地煞星?”

说罢,当时便往怀里一摸,再望城下一撒,变出百千军汉。马陵泊众头领大惊,何熙道:“不过是撒豆成兵的本事,只是灵清先生不在。”庄浩道:“老道卖弄妖法,众兄弟且与我杀敌!”随即庄浩领着沈冉、徐韬、力鹏、张洲、谢顺、于娇等人冲杀出去,纵是你撒豆化成的士卒,也敌不得这些武勇之人,遇着就伤亡。陈念义见了,微微一笑,将藜杖一指,射出一道红光,那倒下的士卒又爬将起来,怪叫一声,倒比此前强了三分。众头领惊讶,又厮杀一阵,陈念义只是施展法术,那些军兵便疮口痊愈,仍去交战。马陵泊上下直杀了有数个时辰,不能取胜。庄浩惟恐众头领气力不加,忙传令退回营寨去。那些变化的兵卒也不来追赶,众人庆幸道:“定是法术有限,范围之内,方可化作兵卒”。

待回到营寨,庄浩与众头领议道:“不想这陈老道却不易对付。”沈冉道:“依我看,还须回山寨去将董灵清请来。”何熙笑道:“灵清先生此时已在来的路上。”原来当日娄小雨设计,行暗度陈仓之策,本恐陈念义道行高深,吃他算得要去赚徐和,先来马陵泊搅扰,故教董浩师徒不必随行。复令疾风步沈涛接应庄浩这支人马,待拿住了徐和,即刻回山调取董浩前来。

众人正计较间,又见王凯、石粮诚来报,庄浩传进帐,二人将消息说了。何熙思忖一番,分付二人离帐去了。不移时,只听得营内大乱,徐宝、李杰慌忙来报:“不好了,官军不知从何杀至。”众人大惊,急出帐看时,竟是白日里撒豆变化的兵卒,前来劫营。庄浩方才醒悟道:“阵上不来追赶,故使我们以其技有缺,从而未防。”遂领众将死命杀将去。营寨黄雾弥漫,朔风作嚎,又是陈念义的法术。庄浩不敢担阁,下令撤军。是夜,马陵军大败,众头领多有中伤者,喜在无一人折损。庄浩败退二十里,徐和见了,知是恩师相救,望曹州方向叩拜。何熙教取来污血,泼在徐溶夫叔侄身上,道:“陈通一必然为你前来,先盖了你二人的气,教他如海内寻针,只是找不得。”徐和吃这一泼,半晌没个言语,只把心全托在陈念义处。庄浩又令全军上下仔细把守营寨,专等董浩到来。

两日后,那陈念义在城中不见马陵军来攻城,又不见把徐和、徐青娘送还,只听小校来报,有一汪恭人来见,陈念义教请来。那汪恭人见了陈念义,施礼道:“受徐夫人相邀,听闻青娘小姐被贼人捉去,特来相救。”陈念义道:“贼寇前日在城下放恣,被老拙用法术击退,一连两日不见动静。”汪恭人道:“自长生公子到郓城县来寻我,知徐小姐叔侄二人被擒,我即刻修书一封,教人快马加鞭送往济南府前镇抚将军夫人贾表姐处,央求她领兵来曹州相救,我则先往曹州城来。老师父既有仙术,何不直取贼人营寨,救出青娘小姐叔侄?”众看官可能不知,贾夫人丈夫张继病故,风会又新任山东镇抚将军,贾氏为何仍旧有权调动军马?只因她是那十八散仙之一,官家仍留张继镇抚将军之名,风会却是实职,然兵权却归贾氏与风会同管,故此汪恭人去求她发兵。陈念义道:“恭人不知,这伙人乃是天星下界,受天机而临凡,老拙如何肯逆天行事?若非为我弟子,岂能轻易沾惹俗世。老拙前日里以言语相劝,奈何他们直恁地固执。又投鼠忌器,顾不得放开,只教他们尝些利害,早些送还徐溶夫叔侄罢了。”汪恭人道:“老师父既不愿伤了贼人性命,可擒他一要紧头领,逼其来换便是。”陈念义自觉有理。

翌日晚,陈念义驾起一片黄云,直到马陵泊营寨顶上,四下里却寻不到徐和叔侄的气,心中生疑,算来是教何熙掩了,便将豆一撒,变幻出兵将来。庄浩大惊,忙提枪上马厮杀,众头领亦各自奋战。陈念义又用起那疗伤的法术,累的马陵军上下气喘吁吁。陈念义点首暗道:“只须拿住了天罡星与天间星便可。”忽然间,只看一道金光射来,豆兵全都不见了踪影。陈念义吃了一惊,复看一人身穿道服,骑匹白马,手持长枪而来,喝道:“通一子,休得逞强!”马陵泊军中谁人不认得?这人正是轰雷枪董浩。陈念义见法术被破,心下暗道:“后生可畏。”便道:“天震星,汝如何要来坏老拙的事?”董浩驳道:“我山寨有心饶你性命,如今回头尚且时候不晚。”陈念义摇首叹气道:“罢了罢了。”遂从怀中摸出一粒青珠,念动真诀,祭在空中,照的黑夜如白昼,晃得众人睁眼不能。

董浩运起天罡五雷正法,口中念念有词,喝一声:“疾!”祭起鎏虹七星枪,那枪犹如一道霹雳,直刺向陈念义的青珠。两物在空中纠缠多时,只听一声响,青珠四分五裂。董浩收回七星枪,朝着陈念义一指,再喝一声:“疾!”就看一道红光,直打向陈念义。陈念义措手不及,从半空中跌落在地。庄浩见得手,急呼众人上前,就要捉拿陈念义。董浩却因前时与无虚一战,多了几分心眼,心怀戒备,忙道:“莫要近他!”就看陈念义浑身散出一团青气,袭向众将。众头领毕竟是个凡胎,如何防备,就吃青气迷了,昏厥在地。

陈念义见迷倒了众将,无心他人,却待上前捉了庄浩回城。董浩救人心切,飞马而至,正是事急无君子,托起七星枪来,把出罗真人教授的本事,念动密咒秘诀,觑着陈念义后背只一掷,喝声:“疾!”那七星枪如迅雷一般,陈通一闻得背后声响,正待防备时,忽见面前一个孩子,约四五岁大小,直扑将来。陈通一大惊,将手去拦时,那孩子却不见了。不想七星枪已飞至,直直扎在背上,把身躯一震,震坏了五脏六腑,吐血不止。幸得陈通一也是个地仙之体,不同无虚早入魔道,一时全得性命,再驾起云来,逃回城去。董浩略定下心神,自觉失了手,望着曹州去处打个稽首道:“罪过罪过。”救得众将转醒,都咋舌道:“若非董先生,只怕我军尽都丧命。那陈老道如何了?”董浩叹道:“你众人受惊了。通一子虽是逃脱,却也命不久矣。他如今地仙之体已破,三魂七魄吃打散了二魂六魄,只余半载寿命。不是贫道心忧众头领时,必不下狠手。可怜这半生道行一朝毁之,是贫道的罪业。”众人嗟叹不已。

且言陈念义驾云回城,慌得汪恭人与太守来接。陈念义跌在地上,汪恭人忙搀扶着。只听陈念义叹道:“我虽会医人,却不得自医。知天易,逆天难,天命不可违也!参仙参仙,是吾愚钝,伤害于你,才有此报应。吾道友,为你反倒搭上我数十年的道行,只得与你阴曹再会了!”言罢起身,辞了汪恭人与太守,拼着一口气回天台山去,后半载而亡。有诗为证:

通一却阻凡尘事,命蹇难违世上人。

天道缘兴天道灭,杏林谁与建孤坟。

蔡太守见又走了陈念义,大哭道:“守城将佐,尽都阵亡,徐先生叔侄已被擒去,陈真人今也命危,曹州城破只在旦夕!”汪恭人道:“太守莫哭,为国尽忠,死又何妨?且我已请表姐领兵前来相助,她是个女中丈夫,才智超群,那济南府的兵马都吃她训练有方,待她来了,好显手段。”又听来报,马陵泊连夜围住曹州城,汪恭人只教坚守城门。

两日后,汪恭人在城楼上巡视,只见北门外喊声不断,尘土飞扬。远远看见一队人马,中间簇拥着一个妇人,认军旗上书着山东镇抚将军的字样。汪恭人大喜,道:“是我表姐来了!”就令北门守军开城门接应。那队军马,冲散了马陵泊队仗,进了城,汪恭人急忙下城来迎。才与之见面,只听那个妇人叫道:“全都拿下!”左右奔出两个将官,一发上前,先拿住了汪恭人与太守,余下官兵皆不敢妄动。那个妇人又道:“我乃马陵泊凌飞雪尹艺潼,你那济南府的兵马已吃我军截杀,张继夫人贾氏已死于乱军之中,你等尚欲抗衡大军否?”曹州军兵听了,不敢顽抗,只得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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