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猛先锋劫车救明远
王阎罗下山走江宁
诗曰:
多行仁义必得帮,德行兼备亦达昌。
皆因忠信获妙计,天颜相助脱危邦。
且说回朱成要与杨乙尧同去救陈明远,谓田雅珠道:“小弟不才,愿领孩儿们同去走一遭。”娄小雨道:“既如此,此去便由杨兄弟为头,朱成、王凯、石粮诚、徐宝、李杰、朱然六位头领同行,领五百精干喽啰下山救人,余下众头领俱留守山寨。”一旁季晓宇急道:“军师,你是最知我性子的,都头哥哥与情笃,此番我怎可不去?”娄小雨听罢,沉吟道:“便依季姐,此番动兵,仍由季姐为头。”七人领命,往毛振宇处点起五百步兵,星夜下山奔往扬州道上。
再言沈涛自马陵泊返程,不消半日便达江宁府,递交了回文。周知府细细看罢,丝毫不疑,又寻思道:“沈冉这厮素得人心,只恐随行军士有他心腹人,半途救了。我且寻个由头,亲斩这厮,只将首级解京。”次日分付节级,教将陈明远从牢中取出,下了囚车,仍由都监蔡聪亲领五百官兵解去东京,又写书与大理寺道:“沈冉于牢中暴病,未便解京。”
却说蔡聪领兵押着陈明远起程,只为行事安全,尽拣大路而行,行不两日,将近扬州大桐山地界。眼下正是季冬之初,天气严寒,众军冻得打颤,遥见一山,怎见得:
天寒地冷,玉屑吞踝;昏盲晕染,灰霾收目。稀烂雪洼,冻尸俩仨丫叉;枯枝劈礡,呱噪数点鸣鸦。人熊跌撞老松里,鸱鸟幽啾乱石畦。禺强降,青女煞,黑山嶙峋巨兽脊,白骨矗綀凶恶林。
众人见此处凶险,都在心里默念:“神明保佑,幸得未至强人地界,只愿能全身走到东京去。”怎奈事与愿违,只听得一声锣鼓响,从那道旁左右冲出两队强人。只见为首一个,生的眉粗眼大,体长身壮,手持一把双耳亮银戟,将戟指着蔡聪道:“留下买路钱来!”蔡聪道:“出差公干,哪有买路财与你?”那人笑道:“若无买路钱,便将器械马匹留下。”蔡聪听罢大怒道:“红头子欺人太甚!”拍马舞刀,直取那汉,那汉亦舞戟来迎。两个交锋未定,大桐山上强人不知多少,四面八方从山上涌下,往此处而来。这伙官军本无战心,望见强人众多,都四散而逃。蔡聪见麾下官军逃散,急待回马,不想斜刺里转过一将,手提五股托天叉,只一叉,将蔡聪刺下马来。
陈明远见强人杀了蔡聪,暗叹道:“不想未至京师,我命就要丧于此处。”为首使戟之人,打马近前,谓陈明远道:“尔是何人,因犯何罪?”陈明远不语。那使叉的豪杰怒道:“兀那汉子,怎地不说话,莫不是哑巴么?若再不言语,便取你心肝做醒酒汤吃!”陈明远只得道:“小可是淮阳军人氏,名唤陈明远……”说犹未了,二人大惊,那使戟的好汉便道:“你是甚人?”明远答道:“小人下邳县陈明远。”那使叉的闻言,便上前仔细观望,回头道:“却有疤痕!”二人对视一眼,慌忙劈开囚车,滚鞍下马,扶出陈明远,二人纳头就拜:“不知哥哥在此遭罪,小弟等多有怠慢,还望哥哥宽恕。”陈明远忙扶起二人,道:“小可何德何能,二位好汉休要如此。此番却亏二位好汉,救我性命,尚不知二位尊姓大名。”使戟的那人道:“小弟王宇琪,滁州人氏,因生的健壮,又好斗,凡有战事,必冲头阵,不曾让人,因此都称我作猛先锋。今得探子报称江宁府要解沈冉上京,小弟素闻此人义烈,便与这位同乡兄弟一同下山拦截,料定官军不敢来此,便往大路埋伏,只待押囚车要经过,便杀出截下。不想未曾救得沈冉,却遇着哥哥。”有诗赞这王宇琪:
声若隆钟力雄奇,临阵从来争第一。
鬼神须怕亮银戟,先锋勇猛王宇琪。
使叉的那人也道:“小弟名唤钱仓政,亦是滁州人氏,猎户出身。因本地财主,霸人家私妻子,被我兄弟二人杀了。不想他母舅是本地知州,要拿我二人与他外甥报仇,我二人便聚集当地百姓,杀了知州一家老小,夺了赃官家私,欲寻山头落草,幸于此间遇着大桐山的两位寨主,留我二人当个头领。因俺遇着赃官便要将这些鸟人的心肝做醒酒汤,全山寨人都称俺作山夜叉。”亦有诗赞这钱仓政:
七尺狼躯心胆大,惩恶除奸自任侠。
天遣煞星钱仓政,满寨都唤山夜叉。
话音刚落,去路尘土飞扬,又来一队人马。王宇琪谓陈明远道:“哥哥休慌,待小弟迎敌。”便教小喽啰护定陈明远,自与钱仓政一同上马迎敌。来军为首一将,手提三尖两刃刀,高喝道:“留下人来!”王宇琪性急,也不答话,便举银戟,抵住那将。钱仓政见那将刀光挥霍,力量纵横,不觉大吃一惊,心中暗道:“这厮好生了得。”便提叉夹攻,三将各奋武艺鏖战。看官,你道这使三尖刀的好汉是谁?此公不是别个,正是来救陈明远的朱成。杨乙尧在后面望见陈明远,便大喊道:“休伤我兄长!”陈明远见得朱成,本不认得,幸有杨乙尧在旁,又望见季晓宇等人,忙大呼道:“都是自家兄弟,切勿动手!”三将闻言,各自回马。两边各将人马约退,只由众头领坐地。朱成望陈明远拜道:“久闻都头哥哥大名,今日终有幸相会。小弟乃是千丈坑朱成,奉田寨主与娄军师将令来此解救兄长。”明远回了礼,杨乙尧道:“人马本已埋伏好,只探得前面厮杀,怕是哥哥有难,特来相救。万幸哥哥已脱大难。”季晓宇亦道:“自打下邳一别,甚是想念哥哥。前番闻哥哥吃了官司,本已点起人马要劫哥哥上山,怎奈未曾遇着。天可怜见,今番又与哥哥重逢。”陈明远还礼道:“深感妹妹挂念,此番亦多亏了这二位好汉,救我于危难之中。”
王宇琪再道:“还请哥哥与众英雄上山一聚。”众人上山,到寨前,早有喽啰通报两位大头领,连忙出寨迎接。王宇琪与陈明远等人道:“我这二位兄长,为头一个,姓咸名纬广,人称噬恶虎,祖贯江陵府人氏,善使一条分水狼牙棒,为人嫉恶如仇,但有不平之事,必要相帮,厮杀亦是勇猛。”咸纬广行礼道:“因在乡恶了官长,无处容身,蒙本府一位陈大官人资助,来此落草。”王凯便问道:“莫不是江陵府的逍遥子陈然坤大官人?”答道:“正是此人助我逃至此处,遇着本寨宋头领剪径。两下交锋,他却爱我武艺,情愿让位,我感他义气,便留此落草。”众人见这咸纬广,果然一条好汉,怎生见得?有诗为证:
生来勇猛体粗胖,雄躯健如九炼钢。
金刚愤忿长怒目,奸宄寒颤遇天王。
分水铁棒钉狼牙,飒沓银甲带冰霜。
噬恶虎名传江海,好汉当是咸纬广。
钱仓政道:“俺这山寨的二头领,姓宋名凯强,也是一身好本领,人称镇山柱,年纪二十有一,祖贯广南雷州人氏,善使一条乌龙枪。”宋凯强就道:“因少时不爱读书史,只爱耍枪弄棒,斥坏了教书先生,飘荡在江湖,投奔至此。这里寨主祸害百姓,吃我杀了,便占了他山头。”众人又望这宋凯强,也是一条好汉,有诗为证:
祖在广南雷州府,胸襟志气百越无。
面如傅粉身似玉,齿若镌银双睛突。
喜时恩仇归一笑,怒起拳棒令众服。
豪杰寨主原姓宋,凯强人称镇山柱。
当下山寨大摆宴席,席间李杰道:“俺马陵泊的众头领早盼着大哥上山坐头把交椅,如今大哥身负不白之冤,尚能到何处去?还望哥哥休再推辞。”咸纬广道:“哥哥若要去那马陵泊,我大桐山的众兄弟皆愿烧了山寨,誓死相随!”陈明远叹道:“我知你众人心意,非是我不愿上山,只是我那沈冉兄弟仍困在江宁府,危在旦夕,若不救得沈冉,我心怎安。”朱成道:“哥哥放心,我等可速回山寨,请军师计议,点起大队人马攻打江宁府,救出沈统制。”宋凯强道:“我大桐山也有二三千人马,足与官军对阵。”陈明远忙道:“众头领不可卤莽行事,这江宁府也是个大去处,不可硬拼,还应智取。今天色已晚,不若先调养气力,教细作往江宁府探听消息,待细作回,再做计议。”众人答道:“谨奉哥哥之言。”
待散席后,众人差点心腹喽啰,快马飞奔江宁府,便各去歇息,惟有这酆都阎罗王凯寻思道:“大哥也是忒把细了,若再迟些,只恐那沈统制命已休矣。不如俺即刻动身奔至江宁府,杀了那知府,救沈统制出来,也教众头领吃一惊。”想罢,就趁夜下山,单枪匹马奔往江宁府而去。正是王凯这一去,有分教:
大闹江宁府,迫困州城狱。
直使:
信传远近,巨子兴师;话流古今,后人赞节。
不知王凯能否得手,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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