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陛下?”谢沉霜摇头失笑,“陛下今日让公主来我府中探病,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什么?”叶蓁怔住了,一时没明白谢沉霜话中的意思。
“陛下应当是有意让我主审此案了。”谢沉霜起身,“劳公主稍等片刻,我去更衣与公主一同进宫。”
直到上了马车,叶蓁整个人都是懵的。
什么叫宣帝有意让谢沉霜主审此案?若宣帝有意让谢沉霜主审此案,那为何不直接宣谢沉霜入宫,而是要让自己来谢家探病?抬眸看见谢沉霜惨淡的唇色时,叶蓁这才反应过来,谢沉霜那句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什么意思。
只怕是宣帝想让谢沉霜主审此案,但因谢沉霜前几日才遇袭,身体尚未恢复,宣帝这才让她来探一探。
“那你的身体能行么?”叶蓁面露担忧看向谢沉霜。
谢沉霜的伤口,是叶蓁亲手处理的,叶蓁比任何人都知道,谢沉霜伤的有多重。
这是叶蓁第二次担心他身体了,谢沉霜看过来,有些无奈问:“在公主心里我很弱么?”
倒不是谢沉霜弱,而是在春水村,谢沉霜当了她三个月的病人,再加上他受伤没几日,叶蓁才会有此担忧。但谢沉霜既这么说了,叶蓁立刻摇头。
马车一路朝前驶动,风吹的帘子窸窣作响。
过了须臾,谢沉霜想了想,又同叶蓁道:“若那周允确实是被冤枉的,我自会还他清白,但若他当真舞弊了……”
“不可能!周大哥一向襟怀坦白,他不可能会作弊的!”叶蓁下意识帮周允说话。
她不信周允那样如松似竹的人会作弊。但对上谢沉霜的眼神时,叶蓁又觉得自己这话太生硬了,想了想,又描补道:“我的意思是说,依我对周大哥的了解,他不会作弊。但若你查出来,他当真作弊了,那你便依律处置。”
尽管叶蓁又解释了一番,但她下意识的反应还是让谢沉霜怔了怔。
他在春水村待了三个月,并未见过周允,也从未听叶蓁提起过周允,但叶蓁却这般维护周允,谢沉霜心下奇怪,但面上不显,只状似随意问:“公主与周允很熟么?”
叶蓁没听出谢沉霜话中的试探之意,便如实说了她曾为周母看诊一事。
谢沉霜轻轻颔首,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进宫之后,谢沉霜去见宣帝,叶蓁则回了撷芳殿。此事若交给谢沉霜来查,定然能还周允一个清白。眼下她只能等消息便是了。
而谢沉霜去见宣帝时,就见几个太监,正在清洗慧极殿前的地面,虽然地面已经被洗清洗干净了,但空气里隐隐还有股淡淡的血腥味。见谢沉霜过来,浇水的太监忙停下动作,让谢沉霜先行。
宣帝听说谢沉霜来了,当即搁下朱笔,从御案后起身。
谢沉霜进来正欲行礼时,已被宣帝拦住了,宣帝关切问:“你身子如何了?”
“劳陛下关心,臣已无碍了。”
谢沉霜受伤如今只堪堪五日,且他唇色惨淡,那里像是无碍的样子,宣帝心里过意不起,但他实在是没办法了。堂堂一国之君,此时语气里却尽显无奈:“沉霜,是朕对不住你,你为救毓儿受伤,本该好生休养的,但科举舞弊一事,只有交给你去查,朕才能安心。”
谢沉霜五日没见过宣帝,今日再见时,才发现宣帝消瘦的厉害,他原本合身的龙袍,此时却空荡荡挂在身上。眼下宣帝下颌骨绷紧,枯瘦的手倏忽握住拳,眼里皆是滔天的怒意。
“从昨日科举舞弊案一出来,朕下令将张茂、李元忠,以及与此有牵连的士子下狱后,今日便又有人陆续检举作弊士子,原本朕看重意欲提拔的士子,如今竟七成都成了作弊之人!平日他们私下党同伐异营私舞弊,朕可以容忍,可如今他们不光将手伸到科举上,竟这般明目张胆的构陷士子,他们真当这天下姓徐不成!!!”
说到激动处,宣帝又猛地咳了起来,他面色苍白无华,脖颈上的青筋暴起,整个人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能晕过去。
“陛下!”谢沉霜一把扶住宣帝,沉声吩咐,“来人,快传太医。”
“不、不必!”宣帝咳嗽的语不成调,但还是阻止了。
谢沉霜扶着宣帝坐下,又劝道:“陛下……”
“不必传太医,朕还死不了!”宣帝声色沙哑,神色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厌恶自己这具孱弱破败的身体。
宣帝坐在地上,头上金冠歪斜,面色颓废。
有太监闻讯要进来,谢沉霜闪身挡住宣帝的同时,喝止道:“不必进来,暂时也不用传太医了,将殿门合上。”
原本一只脚都已经踏进来的内侍,闻言垂首恭敬照做了。
等到殿门合上时,谢沉霜才挪开身子。他看了眼宣帝,然后去端了茶,又将宣帝惯常吃的药拿了过来,将两样一并递过去。
宣帝并不接,堂堂一国之君,此时身上没有半分威仪,只剩下了浓浓的颓废。
姜毓是宣帝的独子,宣帝极为看重他,可五日前刺杀姜毓的人,被抓后却全都自尽了。而宣帝最看重的科举,紧接着又发生了舞弊。对宣帝来说,都是极大的打击。更准确的说,是这两件事的幕后黑手对宣帝打击很大。
宣帝闭眸,突然道:“沉霜,朕后悔当年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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