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以兵给出的消息是,范贤增的儿子欠了一屁股赌债,等着继承遗产去填窟窿。陈哲等得起,债主们可等不起。有人着急,那就有的谈。
忙完这一切,时间差不多下午四点。他叫了车,站在路边等。太阳短暂的冒头又失踪,天空灰沉沉地往下压着,似乎是要下雨。覃望山给杜琴打电话,杜琴说她已经回了梧心居。覃望山改变目的地,打车到古镇去。
天黑得很早,还没到五点,已经像六点的辰光。冬天是古镇旅游的淡季,梧心居里没什么客人,杜琴开着堂屋的门,门上垂着蓝印花布的帘子,人在里头看电视。覃望山打起帘子进去,杜琴听到动静,眼皮都没抬一下。堂屋里烧着地炉子,和外头是两个温度,暖暖地直往背脊里冲。覃望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杜琴看剧看得入迷,她喊道:“老覃,你来的太是时候了,快给我倒杯热水,茶果篓子也给我拿过来。”
覃望山看了一眼穿着花睡袄的杜琴,好脾气地给她端茶倒水。自己坐在地炉子旁边,从茶果篓子里抓了一把瓜子磕着,跟杜琴一起看起电视剧来。
一集播完,哀哀切切的片尾曲响起来,杜琴才换了个姿势,坐得稍微像点样子,说:“姑姑和孔大姐那边我都已经劝好了。孔大姐同意出庭作证,到时候姑姑跟她一起去,顺便旅游了。老覃,你可得好好安排,让两位吃好喝好了。”
“这是自然。”覃望山回答:“你不去了吗?表姑姑不是非要拉你一起吗?”
杜琴露出一点古怪又得意的笑容,说:“山人自有妙计,无可奉告。”
覃望山对她的答案没有兴趣,杜琴不说他也不追问。他又坐了一会儿,站起身要走。杜琴叫住他,让不要折腾,干脆就在民宿住一晚。覃望山摇头说:“不了,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明天一大早要走。”
“这么赶?”杜琴忽然想到什么,自己先忍不住了:“算了算了,我还是告诉你吧。你可别给我穿帮了。”
覃望山洗耳恭听。杜琴说:“我跟表姑姑说,我这辈子不结婚就是因为你,我爱惨了你,非你不嫁。姑姑吓坏了,哈哈哈。”
杜琴学起表姑姑的表情和语气:“琴琴,你……你这个是不是叫……乱伦啊?那不成的啊那不成的啊!”
覃望山有些无语。杜琴是个独身主义者,这些年没少被催婚,前年她母亲去世,催婚的接力棒交到了表姑姑手里。表姑姑觉得自己受了临终嘱托、责任重大,催得比她妈还要起劲。这些年杜琴找了不少借口应付家里,这一个最惊悚。
覃望山作颇受启发状:“这是个好借口,我也可以用一用。”
杜琴立刻反对:“千万别。我单恋你那是该千刀万剐,表姑姑怕没脸见你们覃家人,也就不敢管我结不结婚了。要是你也恋上我,两家一拍即合,破罐子破摔,把咱俩凑成一对儿可怎么办?咱虽说是亲戚,但早就出了三代了吧?”
“行吧。”覃望山也是随口一说:“我帮你顶着个雷,那咱这次……两清了?”
“清了清了。”杜琴爽快地说。眼珠子一转,她又好奇道:“老覃,你不对劲……你也不打算结婚了?”
覃望山本想笑着回一句我也是独身主义,却没说出口。他认真想了一想,低头看着地炉里黄澄澄的火苗,回答:“以前是没遇到合适的,还不想结婚。现在是发现,合适的人……没办法结婚。”
“说的那么玄乎。”杜琴龇牙咧嘴,开玩笑说:“是为了你那个小男朋友?”
覃望山盯着杜琴看了一眼,眼神又深又冷。杜琴被瞧得肝儿颤:“你别瞪我,我又不去乱说。”
覃望山还是想含糊过去:“只是一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什么朋友要和你住一间大床房?”杜琴帮覃望山接待过不少来浒洲旅游的朋友,但他本人留宿的只有那一回:“第二天可是我收拾的房间,你们……”
覃望山没说话。他当然知道杜琴要说什么,结账的时候额外扣除了避孕套的费用,当时她就打趣过。但是覃望山含糊其辞,他和左立之间的事,不希望成为任何人的谈资。
杜琴看覃望山的脸色,识相的不再提了。天色已暗,四下起了雾,她还是留覃望山住一晚。杜琴说:“还是住上回那一间?”
今晚没有月亮,天是一口倒扣的烟灰色的锅。覃望山犹豫良久,摇了摇头。
第93章雾2
雾2
陈哲案的转机可以算是覃望山近段时间里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新的证据材料补交上去,范光祖很快联系了陈哲,说要谈一谈。
陈哲同意谈,地点约在永勋律师事务所附近,后来又打电话说是有正经事在忙,全权委托覃望山代为处理。
覃望山到得早,点了一壶降火的白菊,一边喝一边等人。范光祖姗姗来迟,他是背着他妈关丽娟来的,因此花了点时间找借口。谈话双方十分客气,也没有犀利的言语交锋,范光祖一上来就交了底,他同意让步,只希望快点打完这场遗产官司。
范光祖同意放弃织玉巷那五间铺面,覃望山代为承诺会不再主张对其他财产的所有权。两人达成了初步合意,后续细节将由双方律师团队商量确定。范光祖提出要尽快调解结案,覃望山问他:“你和你的母亲关丽娟是共同原告,现在是被上诉人,调解不可能绕开她的。你有把握说服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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