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埋头吃菜的林栩栩。
左立笑着冲满场憔悴又年轻的面孔点点头,暗笑医学生的养生蹦迪局实在别扭,唱歌也要来药膳火锅店。
林栩栩一反常态没有第一个蹦出来跟左立打招呼,只是自己低头默默涮菜。火锅是一人一锅,各自口味不同,左立来得晚,孟清就给他点了一个招牌参茸菌汤底。
当晚开的是啤酒,左立来时大家刚已经喝了一点,气氛已经热了起来。左立趁没人注意,赶紧把堆在面前的小碟子一个个扒拉到自己的锅里,认真涮起了火锅。
唱歌的年轻人是泌尿科的姚平,一曲终了,满场掌声。他也放下话筒,回到餐桌上来。人齐了,孟清举杯,说了几句好听又诚恳的场面话,大家纷纷附和,一起干了一杯。放下酒杯开始吃菜聊天,不知道是谁挑了个头,就都纷纷吐槽起来。什么医院不拿规培生当人,比资本家还资本家,在科里被主治欺负,在外头被病人呼来喝去,工作忙待遇低,累死累活被一脚踢开,说来都是辛酸泪,十一把泪一起鞠,更是苦得让人嚎啕。
苦闷最适合下酒,聊着聊着又喝开,在座所有人包括左立,都觉得值得大喝一场。更有些块垒是酒也浇不开的,那就需要一场嚎叫了。左立霎时明白孟清把聚会定在这里的良苦用心,既满足了所有人发泄的欲望,又没有去酒吧买醉那么堕落。
除了晚到的左立,一桌人里面就孟清和心内的曹经纬酒量可观,其他人很快就进入醉酒状态。大家都晕晕乎乎的,三三两两、亲亲热热地举着杯,敞开心扉互诉衷肠。左立来得晚,又跟这帮子人不太熟,所以得以暂时保全。孟清自然不肯放过他,左立看出苗头,赶紧站起来要去卫生间。他刚走到包间门口,林栩栩蹭的一下站起来,大着舌头喊住他:“左立,你、去去哪儿?”
左立回头瞧:“去厕所。”
林栩栩跌跌撞撞地拉开椅子:“我也去,我……我跟你一起去。”
左立扫视屋内一圈,飞快说:“我们又不去同一个地方。”
孟清盯着他们两个,闻言嘿嘿直笑:“也可以去同一个地方。”
林栩栩往前走了两步,身体一晃一晃,直往左立身上栽倒。他勉强把人接住、扶正:“这是喝了多少?路都走不稳了。厕所我不方便呀,还是来个女生扶一下吧。”
全场一共就两个女孩子,另一个喝得更多,半趴在桌子上和人划拳。孟清大嗓门喊了几句,其他人都跟着起哄:“我们学医的还分什么男女啊,心无杂念,你就扶一下吧。”
林栩栩歪歪扭扭地往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瞪大眼睛看左立,模样呆呆的。林栩栩这个样子他没办法不管,左立没办法,只能上前两步扶住她,架着她往卫生间走。
关上包间门,隔绝了室内的谈笑与高歌,左立沉下脸问林栩栩:“你怎么来了?”
林栩栩看着走路都不太稳当,但脑子还算清醒:“都是同、同学,我怎么不能来?”
左立低声说:“我们是吃散伙饭。”林栩栩已经确定留院,上个礼拜已完成公示,跟他们这群失意人并非一路。林栩栩习惯性地撅起嘴巴,自己也不觉得什么,说:“你要、要跟我散伙啊。”
左立不留情面:“我跟你就没搭过伙。”
林栩栩干笑两声,推开左立想要自己站直。她踉跄两下终于扶着墙站稳当了,才指着左立说:“你想搭伙的人,人家……不要你。你、你又不要我,我们是不是同、同病相怜?”
“林栩栩!”左立低声喝止她:“说什么胡话!”
林栩栩自己也愣了一下,好像清醒了一点,猛地伸手捂住脸。走廊上人来人往,林栩栩的样子引人侧目,左立叹口气,又掺着她往外走。林栩栩低垂着头半搭在左立身上,一脚比一脚沉,肩膀轻轻耸动着。左立什么也没说,一路扶着她到卫生间门口。林栩栩靠在左立身上不动弹,左立拍拍她的肩膀:“到了。”
林栩栩呜呜咽咽地说了一声知道了。但她仍旧是没抬头,反而得寸进尺地抓住坐立的胳膊,越哭越大声。左立很快感受到了温热的湿意。
他任由林栩栩哭了一会儿,等哭声小了才问她:“又失恋了?”
林栩栩是个喜怒哀乐全写在朋友圈的人,她的生活动向全是左立从她朋友圈得知的。之前她和艺术家男友复合,频繁发朋友圈秀恩爱,最近一两个礼拜逐渐消停,林栩栩的朋友圈里见不到那个男朋友了,左立就已经猜到了大概。
林栩栩应该是哭够了,仰头来看他:“不是失恋,是失联了。”
林栩栩眼眶绯红,脸上湿了一大片,嘴角向下耷拉着,模样眼神不仅难过,而且苦闷。他常见到林栩栩因为感情问题伤心,却很少见到林栩栩这个没有活力的样子,以前的她是连失恋也是蓬勃的。左立察觉出也许这个男朋友对她来说不同一般,和她以前交过的那些不太一样。
“你男朋友失联了?”左立皱着眉头:“报警了吗?”
“说是巡演,根本没有的事。”林栩栩咬着牙:“他就是跑了!”
左立对林栩栩交往的这些个男朋友都无甚好感,安慰道:“跑了就跑了呗,下一个会更好。”
林栩栩偏过头,避开左立的视线,低声说:“可是……我怎么办?”
左立没听清楚,正要细问情况,林栩栩一抹眼泪摆了摆手,快步走进卫生间里面去,又啪的一声甩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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