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初,我知道金龙怎么死的了。
是你那个死妈把他找去了。
你妈想你了,可是又舍不得你死就拿了我们金龙去。
今天大师都告诉我了,你妈命里带煞,上克父母,中克丈夫,下克子女。原来你爷爷就不喜欢她。你爸不迷信非要娶。结果你看果然自己命都搭进去了。
你妈没带走你,在阴间闹。可是舍不得你怎么就要了我们金龙呢?严利群变得阴森森的,小初听得毛骨悚然。他想跑,可是脚上好像钉了钉子。
大师说,要把她所有的东西烧光,让她回阳间找不到路。还要要把她的照片也烧光,这样她在阴间神形俱灭就不会再拿着我儿子了。金龙还能回来找我。还做我儿子。
赵小初傻了。他不要命的扑了上去。可是已经晚了。原来在他床下有个小木箱子,里面装着小初的宝贝。为数不多的几张父母的照片,和零星几件物品,包括那件小棉袄。都是经过严利群特批留下来的。现在全都不见了。小初也要疯了。对着严利群,他第一次举起了拳头,两个人带着仇恨厮打在一处。邻居冲进来,严利群坐在地上耍开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小初从家里跑了。他偷偷住在教室里,晚上到食堂偷一点剩饭。很快就被查夜的老师抓到。
那个老师是个退伍军人,伤了一条腿,复员后在学校管后勤。他先让小初吃了顿饱饭,又细细听了小初的故事。后来就是他直接跑去找小初的叔叔,说,如果你们不管,学校打算把事情捅到电视台和报纸上去。叔叔虽然闹不过严利群可是毕竟害怕上报纸家丑外扬,出头交给学校一笔钱让小初住校一直到高中毕业,虽然到那时他也还不足十八岁,不过勉强也算成人了,不管做什么都两不相欠互不往来。
赵小初没有拒绝叔叔的经济支持,只是离开县城以前没有人再听他说过一句话。人们只是见到一个沉默的少年不停的在看书,做题。在大家都担着心的时候,赵小初考出了个奇高的分数。他们那个省是先考试后填报志愿。结果他选了这家医学院。
我想知道为什么。小初打算做一名儿科医生。他说,我妈妈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一定很漂亮。可惜,我不太记得她长的什么样子了。今天,我忽然发现我想不起来妈妈什么样子了。
顾北沉重的点头,一下子又想起小初并看不见。他感觉到自己脸上一片冰凉。可是他从来也没有企图去想过,那个晚上,赵小初究竟哭过没有?
39
顾北就着一个姿势坐了一晚上。
有一阵他看着被子隆起的小山丘有规律的轻轻起伏,知道小初终于撑不住睡着了。可是当他想要站起来稍微活动活动的时候,小初那只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伸过来又抓住了他的衣服。顾北不敢再动,也不忍心再动。事实上这一夜他并没有感觉到疲倦,脑子里跑马一样的翻滚着各种念头。
有个形容乐者技艺精湛的词叫绕梁三日,余音不绝。其实从纯技术上的角度来考虑这是不可能实现的。环绕在听众心里余韵不绝的,是各人内心被拨动了的弦,和原创或许已经完全没了关系。对于顾北就是这样的情形。被勾起的记忆有很多是被放置在角落似乎遗忘已久的。
顾北受爸爸的影响从小喜欢看前苏联拍摄的战争片。《攻陷柏林》,《这里黎明静悄悄》,《解放》,《士兵之歌》。和美国人理想化的片子不同,前苏联的片子很少鼓吹个人英雄主义,相反影片大多直白的描写战争的残酷,骨子里又带着东方特有的细腻和对人性的关注。
比如顾北喜欢的《士兵之歌》就是从一个普通士兵的角度讲述了一个故事。新兵谢廖沙在周围的战友全部牺牲之后独自爬上一辆反坦克,奇迹般的挡住了德国人的坦克军团。当上级说要嘉奖他的时候,他说我不想要任何嘉奖,能不能让我回去看看我的妈妈,我参军的时候没有来得及和她告别,前两天收到她的来信说家里房子漏雨了。团长给了谢廖沙六天假期。谢廖沙一个人往车站走,身边走过去一队队奔赴前线的士兵。
谢廖沙在六天的旅途中遇到形形色色的人,炸伤了腿又顾虑和妻子关系不好因而过家门不敢入的老兵。受委托特意去看望战友的妻子,她却已经改嫁了。匆匆相遇,匆匆相爱,又匆匆别离的姑娘。。。最后谢廖沙回到家,因为时间短暂只能和妈妈在田埂上见了一面就转身回了部队,旁白说,他再也没有回来。
这是顾北小时候看过很多次的电影,宏大的战争背景,让人热血沸腾的实战场面,可是最让人唏嘘的却是这些人。镜头拉近到参与这场战争的每一个人,他们最根本的角色是一个母亲,儿子,妻子,丈夫,朋友,爱人。这些人在杀戮之外存在着普通人的喜怒哀乐。而且他们中的很多个最后没有生还。这是人性的悲哀,战争的无奈之处。
赵小初所讲述的这个故事似乎和战争毫无干系,它让顾北感觉到的那种悲哀和无奈却有几分相通之处。一种事态无法掌控身不由己的无奈。
命运始终是让人难以捉摸的。比如赵小初,如果不是出了这些事,他无疑应该成长为一个集合了父母优点的孩子,会一点特长,英俊,斯文,优秀,笑一笑就让女孩子脸红。后来有知情者爆料,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x化总工的儿子。于是众人越发仰视了。当然也有可能他最终并不出色,在父亲的强制下,母亲哭了几天之后终于忍着万般不舍,把他送出国去,就读于一所大家都不曾听说过的大学。很多顾北身边的例子就是这样的。只是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发生,小初和自己都很难有相遇相识的机会。x化总工的独生公子不会那样狼狈的一头栽倒在顾北的车前。顾北心头一紧,赵小初,逝者已矣。从你撞上我的那天开始,你的霉运算是走完了。至少我不会放着你什么都不管。顾北深吸几口气调整思路和情绪。
真要管,怎么管这是个问题。最实际的来说,支撑完赵小初的学业就需要许多钱。原来顾北以为他只是家里困难,今天才知道原来他根本没有家。那么很现实的摆出来的情况是,他需要自己挣出所有的学费,住宿费,书籍费,生活费和其他七七八八所有的钱。顾北迅速算了算,加在一起一年至少要八千到一万块左右。这笔钱从哪里来呢?小初做的家教收入不错,可是毕竟不稳定而且辛苦。要是能发笔横财就好了。
刘天章足够大方,这个月应该能给个两三千块,多了小初也不能要。要不然直接把他送到姐夫的公司或者找个别的可靠的关系,狠狠敲诈个一两万,至少两年之内就没有顾虑了。可是那样的话,就好像自己平白给他一样,很难说服赵小初,而且还把他弄到了很多人的视线之内,比如顾南,自己这个姐姐也是个惟恐天下不乱的主儿。搞不好惹得麻烦比解决的问题还多。还是先把他放到刘妈公司吧,目前来看算是最好的选择。其他还有些零零碎碎的小事,顾北闭上眼睛一件一件缕出来想对策。
不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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