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借这次机会证明,他也可以为于敏分忧解难。
不过现在已经是窗明几净,地板被拖得锃亮,许添宝乱放的玩具扔回了床尾的塑料箱,器物摆放有条不紊。
许添谊满意地视察着,心里忍不住自得地想,妈妈回家看了会怎么想?
想必是十分满意!
他视线下沉,终于发现身旁的垃圾桶带着昨晚丢的乐色,这时就显得格外刺眼。于是他当机立断,决定再去倒次垃圾。
许添谊利落地扎好垃圾袋口,从旁边的橱门找出新的垃圾袋换上,再匆忙地套上运动鞋就出了门。心情急切,还带有隐秘的兴奋。这是距离完全胜利的最后一步。
然而意外总是发生在一瞬间。
下一秒,他拎着垃圾袋阖上玄关门,“砰”一声,骤然后背发寒——没拿房门钥匙。
太愚蠢了。许添谊丢完垃圾,坐到家门口的台阶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解决措施。
首先想到的是毕竟家住一楼,或许有翻窗入室的路径。然而起身绕着走了一圈,才发现每个窗户外都安装了防盗栏,一楞楞的,连手指都无法再进一步,安全地令人发指。
许添谊站回固若金汤的防盗门前。家在那头,人在这头。所谓咫尺、天涯。为什么门只要一轻轻合拢就再打不开呢?为什么他不带钥匙呢?
寒冬腊月,即便是中午时分,户外的气温也已经跌至临近冰点。毋庸提他出来得急没穿外套,稍微静坐了会,隔着薄薄的毛衣,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许添谊坐在台阶上,屁股冻得冰凉,尽可能将自己蜷缩起来。或许是太冷,心跳很快,唇舌也跟着有点发麻。已经快12点,他没吃早饭,早就饿得七荤八素。心里还有难言的忐忑——他把事情搞砸了,不仅把自己关在了门外,这下还极有可能没法按时开电热水器。
他担心因为没有完成任务,遭受于敏的责备。
虽然生理上已经濒临极限,但情感上,许添谊不好意思去找任何一个人求助——找门房间的水英阿姨,怕阿姨热心打电话给于敏,影响家人过年的心情;找贺之昭,怕影响他和姜连清过节,也觉得很丢脸,怕被嘲笑。虽然他知道贺之昭不会嘲笑。
天人交战时,隔壁楼走出两个人,熟悉的女声说:“诶,小谊吗?”
许添谊抬头,便见姜连清慢慢地朝他的方向过来,身后还跟着贺之昭,是要出门的架势。
姜连清走近两步,等看清许添谊身上的穿着,顿时花容失色:“你怎么只穿一件毛衣,不冷吗?”
许添谊局促地站起身,言不由衷道:“嗯……还可以。”说完便扭头打了个喷嚏。
一旁沉默的贺之昭移动过来,把他抱住了。许添谊僵硬地站着,感受到一些微弱的暖意,听见姜连清又问:“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嘛呀?”
姜连清说话很温柔,面孔也总是笑吟吟的,让许添谊一面对她就好像没什么负担,觉得做蠢事了可能也不会被责怪,就暂时放下了自尊心,如实回答道:“嗯……我、我出门丢垃圾,忘记带钥匙了……”
姜连清理明白故事始末,发现他是大年初一,竟然只独自一人在家,心里不由有点奇怪和心疼。她说:“正好,我带贺之昭出去吃中饭,我们一起去。”
“不用不用,我在这里等他们回来。”许添谊第一反应要拒绝,拒绝了立刻后悔。但姜连清把他直接掠回了家,流利吩咐贺之昭:“你去拿件外套给小谊穿。”
“就这件吧。”贺之昭脱了自己身上穿着的,递了过去。
许添谊拿着那件外套有些伸不开手脚,嘴上还在逞强地、习惯性地礼节说:“不用了,我不是很冷。”但姜连清督促他穿上,就乖乖照做了。
外套很轻,带着贺之昭剩下的体温,暖融融包裹着他。
许添谊低头看蓬松的格纹,有了猜想:“姜阿姨,这是羽绒服吗?”
姜连清正趁机拿出化妆镜补口红,闻言答:“是呀,里面是鹅绒,很轻。但比棉袄暖和。”。
许添宝穿的果然是好东西。许添谊点点头应过去,不再出声。
等贺之昭换好外套,三人再一同出了门。路过大院门房,和坐在里面的水英阿婆打了个招呼,到了路口便拦了辆出租车。
出租车上没放任何广播。随车颠簸时,许添谊很庆幸姜连清这个点恰好准备出门,没有理会他任何客气的托词,因为他真的又饿又冷。
好想吃东西。许添谊对食物的渴望胜过了其他任何,肚子逐渐有了饿到类似痉挛的感觉。
然后随着车子的左转弯,他的肚子发出了极为响亮的一声“咕噜噜”。
出租车司机说:“哎哟,吓死人了。”
许添谊尴尬地涨红了脸,眼紧盯着车窗玻璃一动不动,唯恐身后坐着的贺之昭说点什么类似“你的嗓门好响”的话,他的自尊心就会应声开裂。
但只有副驾驶的姜连清了然又轻巧地接话道:“就是饿了嘛,我们马上去吃好吃的。”
因为这插曲,过了会司机又开口问:“你两个儿子啊?”
不知姜连清出于什么考虑,也可能只是懒得详细解释,回答:“是啊。”
“要死的咯。”司机师傅说,“两个皮小鬼,累也要累死了,你真不容易。”
“不会。”姜连清否认道,“他们都很懂事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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