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
「因为我是『信使』。」
然后,虎斑猫不再说话。林墨闻到淡淡的杏仁味,他想知道猫是否还在,便蹲下身想去抚摸,但透过触感,猫的身体动也不动,他尽全力用眼睛观测,却看见猫身中间两道比较深的直条斑纹尚在,其馀较淡的竖纹都不见了。
这时,他感觉猫消失了。
林墨将紧握的拳头放进口袋,衣服却开始鼓胀,再一抖身,数不清的拼图就像找到出口的洪水,从衣领、袖口、裤管……源源不绝涌出,他有种感觉,自己被「入侵」了。
林墨不知道那隻虎斑猫找上自己的原因。明明在向银心告白被拒之后,自己大可转身不再去理会她的安危,但那猫要求他把银心带离虚拟世界后,或许是因为知道了父亲拋妻弃子的行径,他在心底开始放不下银心;这种感觉说不上来,这和「设定」后感觉胸有成竹不同,倒像是一种执念,驱使着他非要去真实世界找银心不可。
成堆的拼图这时突然形成巨大的涡流,就像漆黑的深洞,将他整个人吸进去。
这个洞由拼图构成,大如江河的资讯带着他上天下海,脑子鸣声震响,眼睛「紧闭」却无法阻挡以「亿佑位元」贯通意识,如同在地球大气中快速翻滚,在昏厥和清醒之间不断置换,直到溺水的痛苦终止这样的循环。
现在,他确定自己在河里,并在水中摸到跟手臂一样粗的树根,那树根在水中的分支往某个方向聚集,越加粗壮。他先把头探出水面,眺望四周……确认离岸边不远,还有救。
他再次潜回水中,继续循着较粗的树根游去,虽然不諳水性,但林墨告诉自己必须在水里撑住,现在就算状况再危急,都不能在「会员专区」以外的地方「下线」,否则製造虚拟世界的企业,会以「意外死亡」的明目,接收他所有的遗產。
他很快就认出这个地方是「阳安」,他已经能扶着消波块爬上岸,但立刻就发现,环境拟真的程度已降得一塌糊涂;比如眼前的藤壶,仅只像图片平贴于消波块表面,触摸时不再有拟真的凹凸感,细察之下,还有很多看似天然污点,却不自然地被「贴上」重复着。
这个以逼真打响名号的「阳安」,怎么突然落到三流的境地?连自己的身体,也「粗糙」得不忍卒睹。
他继续顺着树根从海里一起攀爬上岸,路过的游客纷纷上前表达关切,但林墨不做解释,直奔银心固定作画的地方,但没见到人。
再去银心的住所敲门,邻居却告知银心「搬走」的消息。
他只得转往艺术村打听。
但熟悉的景色不再,从被拆除的精品店为中心向外扩展,附近古色古香的小楼,都摇身变成了摩天大楼。
艺术村空荡荡的,许多工作室里一个人也没有,直到林墨看见留守的陶艺师还在工作室里工作,便进去问道:「请问大家都上哪去了?」
陶艺师平静的说:「『阳安』正面临都更,要被开发成赌场,我们这些驻点的艺术家因为反对『塔城』的决定,都上街去抗议了。」
林墨想起银心跟他说过,当地「突变」的流氓在驱赶艺术家的事。
「你认识银心吧?就是曾经带我来你这里参观的那个画家,你知道她人现在在哪里?」
「或许她在抗议的行列里面,你可以去看看。」
于是林墨循着喧闹声往另一条街去,果真在通红的夕照中,看见数十名艺术家有拉着扯铃、身穿各种显目的衣服;演行动剧的忍者、踩高蹺的魔王……手持长布条,沿路抗议「塔城」不顾建筑物里还有居民,要直接动工拆除艺术村。
林墨先是站在抗议人群旁,寻找银心的身影。
一个傀儡偶右手拿着四方形的纸片,左手拿着笔,在偶师的操作下,向林墨递来。
林墨注意到了,他低下头看着这傀儡偶活灵活现的,就像真的人一样。
「先生,请帮忙连署,只要我们连署的人够多,就可以阻止那些摩天大楼出现在这里,否则『阳安』独有的特色会消失!」
林墨接过傀儡偶递来的纸片,霞光之中,那纸的表面光滑得像一面镜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刮痕。
「你知道银心在哪里吗?」林墨转头反问傀儡师,「阳安」的景色是否变得看起来有铜臭味,他一点也不关心。
「帮忙签名,我就告诉你。」
林墨无奈地将笔接过,快速在纸片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魁儡师这时仍然透过傀儡偶的动作回答林墨:「向那边的老人打听,」魁儡偶指回艺术村的方向:「他们无所不知,但你得备好足够的钱,才可能得到线索。」
于是林墨转往附近的提款机,将存了多年的钞票提领,向那些坐在街角下棋的「老人」塞钱。
「你想听实话吗?那得加钱。」被问的老人头抬也不抬地紧盯着棋局,喝了一口手中的茶说道。
林墨再数了一些钱。
另一名下棋的老人说:「为了让实话变得容易理解,你必须再加钱。」
林墨从口袋追加出另一叠钱,准备问个数。
观局的老人这时理直气壮地说:「在你知道之后,我们还得承担你不告诉别人的风险,所以还要再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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