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青城山顶上往下看,群峰环绕起伏、林木葱茏幽翠。全山林木青翠,四季常青,诸峰环峙,状若城廓。丹梯千级,曲径通幽,还真的是好一个“青城天下幽”。窦望之领徐卉和锦瑟进了一个竹屋,这层恋叠嶂的大山深处,云雾缭绕。一个小竹屋在这山峰之间,与山色浑然一体,雅致又浪漫。整个人都宁静下来,忘了凡事的纷纷扰扰。进了小屋,非常简单的屋子,一张竹子床,床上一个枕头一铺被。一张竹子桌,桌上一个烛台,桌下一个竹凳。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了,可真是极简到头了。
“锦瑟”
“小姐”。走在后面的锦瑟已经又累又困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回应着。
“去睡会儿吧。”徐卉指着床对锦瑟说。
“这怎么行呢,小姐都还没有休息呢,我怎么可以睡下?”锦瑟正经的说。
“你快睡吧,都累坏了吓坏了,你这先散架子了,还得我照顾你,快去吧,听话啊,你家小姐这些天已经睡够了,一分钟都不想躺着了,快睡吧。”徐卉一边说一边把锦瑟推着在床上坐下。
“那我睡一小会儿,然后小姐睡,我守着小姐。”锦瑟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说完躺下就睡着了,看着不像睡过去了,倒像是死过去了。
看着这丫头睡熟了,徐卉看看窦望之,走到门槛上坐下,倚着门框托着腮帮子看着山间的云雾和飞鸟。窦望之在徐卉旁边坐下,两个人十分默契的沉默着,各有心事的看着风景。还是徐卉觉得尴尬率先打破了安静:“窦……”徐卉就没记住他的名字,眨巴半天眼睛才憋出来:“望之,你这小屋不错啊,什么时候盖的?”
“你不是憓儿吧!”窦望之看着她,开门见山的说。本来靠着门框歪歪扭扭的徐卉一下坐直了:“啊,你说啥?”徐卉装聋作哑的打岔,企图蒙混过关。其实说了也没什么,可天知道这个男人万一误会她把真徐憓抓走,冒充成小姐的样子,暴怒之下会做什么。徐卉不打算冒险,毕竟自己打不过人家啊,更何况自己手无寸铁。
“懳儿不会像你那样说话,她轻声细语,也不会唱什么靡靡之音,遇到危险也不会那样冷静,她虽是将军的女儿,却是闺阁小姐,体弱多病的,怎么会武功呢?还有,她从来叫我望之哥,不会叫我什么毛豆,你个小丫头片子也是没规矩。看你做派粗鲁市俗,倒像个勾栏女子。”窦望之激愤的说着。
“不是,我……你再怎么样也不能骂人呐,你当我听不懂,还勾栏女子呢,你才是勾栏女子呢,谁是小姐了,你才是小姐呢。”
“我不想听你混说什么,你告诉我憓儿呢?”
“……”徐卉回应了他一个大白眼,一言不发的看着天空,鸟儿飞得很低,土壤的腥味散发出来,闷闷的,好像快要下雨了。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窦望之看徐卉不想理他,更想知道事情的原委。
“你让我说什么啊,说我一睁眼就来到这个鬼地方了,一睁眼就成了你们将军府的倒霉小姐,还是说我求助无门根本不知道怎么办?你以为我愿意呆在这?还要担心下一秒被逮捕归案还是就地正法?窦望之,你说我能怎么办?你还问我要人,我还不知道找谁泄愤呢,天知道你的倒霉小姐在哪,可能死了吧,也可能回到我的地方了。”徐卉歇斯底里的喊着,躲在角落里掉眼泪,鬼知道怎么可以这么背……
窦望之抓着耳后的头发,知道自己在不该说话的时候说错了话,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是好,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喂,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别再哭了好吗?”窦望之一个大男人手里哪会有手帕这种东西。只能去用衣袖替徐卉擦着眼泪。
徐卉看着窦望之小心翼翼的样子,想到了王璟,自己经常会发脾气,暴怒之下他经常会挨骂甚至挨捶,每次他都是告饶赔罪,左一个对不起,右一个我错了,像个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其实自己也不是讨厌他,只是对于他这样怯懦的性格,实在是喜欢不起来。可窦望之与他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为什么感觉如此不同呢,相比于王璟的刻板木讷,窦望之却是阳刚下又带着几分温柔就是有些智商不在线。“行了,你衣服上全是灰,老毛豆,你很喜欢你们家小姐吗?”徐卉不再哭泣,又变成了八卦精,可这有什么办法,八卦和精神分裂可是双子座固有的属性,这是血液中流淌的天性,没有谁能改变双子座,就像是谁也没办法改变处女座,他们不可能控制自己的强迫症和洁癖。
窦望之也是无可奈何,也不反驳徐卉这“没大没小”的称谓,看着徐卉渴望的眼神回了一个“是”。窦望之的一个是字,足够说明很多故事了。可肯定不是画本里的儿女情长,因为看他的样子,也不懂。原来徐卉并不以为窦望之会喜欢师父家的小师妹,哪有喜欢可以这样含蓄,除了家书连一个拉手和拥抱都没有。可人家是喜欢,可能古代的喜欢,就是我喜欢你,所以格外珍视你,格外看重你的名节。那么大西厢里的张生就肯定是板上钉钉的渣男无疑了,那红娘呢,岂不是个拉皮条的?莺莺呢,是个反抗封建礼教追求爱情却被辜负的可怜女子吗?
“对不起,刚才我话说的重了,我也不知道这个时代的徐憓应该在哪,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不怪你了。在这个世上,没什么亲人了。除了师父,就是憓儿,还有一个找不到的妹妹了。”窦望之的话很简单,不知道是怕说错,还是无力多说只是看着徐卉的眼神永远没办法不温柔。即使只是冷漠眼底的温柔。窦望之站了起来,朝着连绵的山峰,回忆起过去的时光:“我是周国人,先父名叫窦禹钧是周国的文臣。父亲一生乐善好施,扶危助困。因为家住在燕山一带,人们称谓父亲窦燕山。”
“你爸爸是窦燕山?三字经里的那个?”徐卉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窦望之,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具扬。从小背的三字经人物居然离自己这么近,徐卉是万万没想到。瞬间对窦望之产生崇拜的感觉,窦燕山教出来的五个儿子每个都相继及第,世人称为五子登科。可再看窦望之,却是个武将,难道是传言有虚?看来历史也不能尽信呐。“你们是五个兄弟吗?”
“你也知道先父和我的兄弟,但其实,我还有一个妹妹。”
“你有妹妹啊。”这个大瓜肯定不能是古墓和文献所呈现的,果然还是走进历史才最贴近历史,徐卉非常开心能嗑到大瓜,但日后她不会想到吃瓜会吃到自己身上。
“是的,父亲因为不喜宦海风波,反复无常。于是辞官归隐,带着母亲、我和妹妹回到了乡下的庄子,可哥哥们还是要有个前途,留在了京中的房子里备考。那时候战火已经蔓延开来。连年的战争和灾荒,没有粮食,却有征兵拉劳力的,村子里的男人被抓走了好多,剩下的都是老幼病孺,村子里的乡亲们,饿死的饿死,逃荒的逃荒。”
“战争真的很可恶。”徐卉感慨的说。
“是啊,爹爹因为在任的时候直言上谏得罪了不少人,上面不知道什么官纵使手下征兵的抓走了父亲。爹爹被抓走没多久,就死在了战场上,好多和爹爹一起去的乡亲也都没有回来,爷爷因为接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一病不起,也倒下了,父亲他们的尸首被埋在哪里已经不可能知道了,我们就给爹爹立了个衣冠冢在村子的西头,那几天,几乎每家每户都挂着白帆,祭奠死去的亲人。爷爷没多久也去了,我们埋葬了他。”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死去的人已经永远不存在了,可活着的人却还要努力的滑下去。后来呢。”
“后来无所依傍的娘亲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拿着盘缠带着我和三岁的妹妹要回京中的房子找哥哥们。可是,这世道不是只有战争会害死人,还有土匪强盗和恶霸。我们出来没多久就遇到了流寇,他们抢走了我们仅有的那点银两,还抓走了娘亲。我要去追娘亲,可抱着妹妹跑丢了鞋,也没有追回娘亲。所以我憎恨战争也憎恨兵匪,可是我却成了一个兵士,参与了战争,杀了很多敌人。”
徐卉看了一眼窦望之,还真是个苦孩子。被强盗抓走的女人会经历什么不言而喻,徐卉礼貌的没有说话,安静等着窦望之说下去。乌云赶走了太阳,天一下阴下来了,远处隐隐传来了雷声,可能要下一场大雨了吧。
“没有了母亲,只有我和幼小的妹妹了,我背着妹妹光着脚走在路上,没有钱吃饭,我和妹妹很饿,我想给妹妹偷个饼吃,可被抓到之后打了一顿,妹妹就在我身边哭,一个男人把我扶起来,打发了卖饼的,领我和妹妹回了他的家,就在我以为遇到好心人的时候,晚上却偷听到了他和别人的谈话,原来他是个人牙子,捡了我和妹妹,把我卖给富贵人家做奴才也好,卖到宫里做太监也行。至于妹妹,要卖就卖到青楼里,仔细养大了接客。我听了害怕,要带着妹妹逃走,可还是惊动了人牙子,打了一顿关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也是这样阴霾天,他们把我放出来,套着布袋押上了马车,带到了一个庭院,我知道他们是要把我卖了,我就趁着他们谈价格的时候逃掉了,路上又饿又累,昏倒在大雨中了。”
“后来就被徐老将军把你救回来了?”
“是啊,师父救了我,可再回去找不到妹妹了,人去楼空,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了。”
“你一定会找到妹妹的,对了,你有没有什么信物吗?不然找到妹妹也认不出啊。”
窦望之把腰间的玉佩拿给徐卉:“这玉佩是我爹爹出生的时候,爷爷给父亲买来的,妹妹出生的时候,爹爹把它剖分成了六瓣,合起来像是一朵花,刻上了我们兄弟和妹妹的名字,带在身上。你看我这块,我叫窦俨,字望之,我妹妹叫窦停,字念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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