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屿闻言有种醍醐的感觉。他确实和顾生一起会感到若有若无的压力,尤其是这次见到顾生。他的温柔有时像一位长者,无数次用老套的说辞,鼓励林屿要成为画家。
“那我该怎么做?”林屿理解了顾生的执念,有些苦恼地说:“我真的在事故后就不想画画了,左手画起来确实不习惯。”
“你要关注自己的感觉,有创作欲望的时候就自然地尝试,没有也没关系,他怎么想并不重要。”陈医生道。
“但我可能很难忽略他的看法。”林屿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很早以前就是这个样子了。”
陈益净闻言一副了然的神情,她想了想道“那你有在事故后尝试过创作吗?”
林屿沉默地点点头,“可是一抬笔会想到事故时的场景,或者用笔不再顺手,就放弃不想继续了。”
陈医生拿笔在记本上写了一会,又与林屿交谈了半晌才结束看诊。林屿告别了医生坐上了回程的地铁。
坐地铁的时候不知是暖气太足还是有些累的缘故,林屿睡着了。
他梦见了事故的当天。汽车猛烈地撞击之后回归的死寂,他看到驾驶座上满头是血的父亲和身边腿被压变形的母亲,在他感到窒息的时刻右臂传来钻心刺骨的痛。没一会儿自己就在疼痛之中昏了过去。
梦中的画面一个回闪,跳到了那场作品集展。
他想起自己那张巨幅的拼贴画,是在老城创作的作品。画面上压抑的黑中生出许多朦胧的白,隐约看出人的影子,好似一只只城市幽灵,看上去吊诡而生动。
当年同组的四人相处融洽,最终选择布置并展。选址在面积不大的市旧美术馆,林屿和顾生的作品在同一楼层。顾生大多是机械装置,林屿的则多是画,整个展厅一眼望去最惹眼的作品,就是林屿的拼贴画和顾生堆叠的旧电视。
这两件作品展出当天就被藏家订下,那是林屿第一次卖出作品,也是最后一次。他还记得那位藏家是个年轻优雅的女士,她说这两件作品有种难言的相配,所以都收下了。当时顾生闻言走过来拉住林屿靠了靠肩,笑着对那位女士介绍:“他就像是我的镜子。”闹得林屿很不好意思。
然而梦境再度闪回,林屿看到亮得刺眼的手术灯,他打了麻药还是能感到右肩的疼,只是不严重。他看到手术盘上放着一只手,腕上有一小片岛屿似的胎记,他的妈妈曾温柔地指着它说:“这是你名字的由来。”
林屿一个激灵被惊醒了。放眼望去,地铁里所有人都低着头在玩手机,广播里冷漠地报着站名提醒他坐过了站。一切都如此的稀松平常,封闭的环境里空气浑浊而温暖。
林屿这才松了口气,明白只是梦。但他后背已经被冷汗全部浸湿了。
第15章41三楼
林屿头脑昏沉地回了家,翻出电子账本计算剩下的积蓄,他失落地发现,过两个月再不找份工作,就得动用紧急存款了。他看着收信箱空空的求职软件,烦躁地躺在了床上。
这时手机里传来两条讯息,林屿划开第一条发现是房东,发来了下个月的涨租列表,林林总总加起来多了两千块,林屿感到不可思议,简直以为是房东要逼走他。他致电去询问可否通融一些,而房东很果断地拒绝了,说是附近新建了画廊和小学,整片街区都涨了租金。林屿叹了口气环顾四壁,暗想着无缘在这温馨舒适的房间居住了。
他沮丧地划开第二条信息,发件人是顾生。林屿一扫方才的萎靡,心也像恢复了感知砰砰跳了起来。顾生来询问林屿是否愿意早些来家里,可以共进晚餐。林屿嘴角微扬,似乎刚才房东发的简讯未曾存在过。
他给予了顾生肯定的答复后开始找房子,由于是无主业的游民,所以林屿对房子没有什么要求。他本想选择顾生家附近的房源,但那里的房子都比他的预算贵了十倍有余,林屿只得撇撇嘴选择离顾生家有些距离,靠近地铁站的房子。
选定了几间廉价的单身公寓,他就联系中介看房选房。出门前林屿在藏很久的收纳柜里,翻出了快有十年的香水。他试着喷了一点在空气中,发现味道有些发酸,只得懊恼地把它又塞了回去。之后他在室外行走的时候,总感觉身上有一股坏掉的鸢尾花香,有点臭又有点甜腻,弄得心里很不自在。
他在几家单身公寓里选择了最小最旧的一间,打算住进去前粉一下斑驳到露出网砖的墙面。这间房子胜在离地铁很近,到顾生家只有三站的距离,可以省下很多的交通路费。
林屿很快地和中介签好协议,决定下周开始搬家。待他把一切处理好,时间接近五点。林屿道别了中介往顾生家的方向走。
他没有乘坐地铁,因为约定的开餐时刻是六点,地铁十来分钟就到了。林屿决定步行去顾生家,省去早到的尴尬。
去顾生家的路是沿着昔川修建的,他闷头走着,发觉很久没有这么悠然的时刻,不禁想起过去制作作品集被否定的一个项目。
项目的初衷是通过绘制昔川在全城的碎片场景,来唤醒人们对整个k市不同的回忆。
这个项目当时被否的原因是它太浅显,既没有深刻的社会意义也不够新颖。可林屿却对这个主题念念不忘。他从小在昔川旁长大,这条长河盘绕在林屿快三十年的记忆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好似占了生命背景的很大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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