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吴佳林开了口,“虽说是可以,但大人还是三思啊!”
“十余载过去,贺熙朝你却一点没变,依旧是个两面三刀的懦夫!”晏华亭声音被海风送来,很有些不真切,“当儿子首鼠两端,既贪恋富贵,不敢和贺家一刀两断,也不敢跟着你那老贼爹去造反;做情郎暗弱无能,既不愿放心爱的女人远走高飞,又丝毫护不了她周全;为人臣子则沽名钓誉,做出副能臣孤臣的样子,却分明世代靠裙带上位,人说主辱臣死,你却连为储君牺牲都做不到。”
晏华亭自己也许也说累了,不由停下顿了顿,方冷笑一声,“雪词看上你,真是瞎了一双眼!”
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未来天子的面被这么抢白一通,甚至还将自家最为人所诟病的几件老底都揭了开来,贺熙朝本以为自己会怒不可遏、会羞愤交加,然而不知是否参多了禅,此刻他心里却是无比平静。
贺熙朝听见自己淡淡道:“她遇见我,确是命途不济。”
周遭人噤若寒蝉,而吴佳林等幕僚连同亲兵,恨不得现在就游到楼船上将晏华亭化为齑粉。
“既然我是这么一个不忠不孝的小人,那么也就不必和你讲什么信义。”
那个“义”字话音未完,贺熙朝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弓箭,只见他搭弓射箭,那箭矢借着风势竟然直直射向楼船上那“临淮王”的方向,幸好晏华亭眼疾手快险险将那少年扯过,否则当场便要毙命。
“此人假冒宗子,罪当诛!”贺熙朝长弓在手,又指着晏华亭道,“重明岛晏华亭,勾结倭寇,滥杀黎民,行刺皇后宗子,罪为不赦。若有取得此贼首级者,官升三级,荫封妻子,赏五千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话音还未落,钱循便感到周遭暗潮涌动,几乎所有将士甚至连同文官都蠢蠢欲动。
“好,好,好!不愧是贺贼,果然卑鄙。”晏华亭冷笑三声,击了击掌。
只见那巨大楼船底部竟然开了扇门,里面竟然驶出三四艘战船,每一艘战船上都站着全副武装的甲士,看那发式颇似东瀛浪人。
贺熙朝这里也不甘示弱,一声令下,立即有人召出火器营。
烈祖开国时曾得到铸剑大师欧冶子之后欧悬相助,此人不独会铸剑,其余云梯投石器弓、弩一类均颇精通,也就是他创立启朝火器营,别说是这些倭寇,就是比起西洋人也绝不逊色。
火器营二话不说,先将五六门红衣大炮分列在战舰两侧,就等贺熙朝发令,就能让楼船化作齑粉。
钱循与一旁的吴佳林对视一眼,众人都觉得大局已定,再看沈颐,目光却一直在贺熙朝和晏华亭二人面上游移,似有忧色。
就在僵持之时,那些战船也不知用了何等工艺,竟然如同飞鱼一般向着战船直冲过来,而那些浪人竟然纷纷跳下了船。
再定睛一看,他们有人手中有凿子这般的利器,有人甚至高举着手,手上有火折子或者火炬。
看来他们是要釜底抽薪,直接将他们这艘战船击沉。
第二十二章长日正如年
危在旦夕,钱循看着那些浪人越靠越近,又看着贺熙朝不顾一旁吴佳林的劝阻,面无表情地命火器营给红衣大炮点火。
他猛然产生了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兴许贺熙朝觉得了无生趣,干脆与晏华亭同归于尽,之后他埋伏的兵士再一起攻占重明岛,以身殉国换一个贺皇后与临淮王的稳如泰山,贺氏族人的东山再起。
只是要拖一些无辜的人垫背,比如有妻有女的他。
钱循正想着如何和妻儿留下只言片语,就感到身旁一空,再一看有一个人影飞身而起,跃出数丈之高,如同射出的箭矢一般,几乎是刹那之间便掠到海面,又借力向着那硕大的楼船扑去。
那人身手实在太快,以至于那人和晏华亭缠斗起来时,钱循才借着千里镜看清——身着青色道袍,头戴莲花宝冠,竟是文弱道士沈颐!
钱循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忆起,当年沈临虽含糊其辞,却也隐晦提及有先祖是鹤鸣派高徒,这么看天子的替身道士出家之地并非如今执掌的长安玄都观,而是前朝烜赫一时、本朝隐逸莫测的鹤鸣山!
情势突变,不仅火器营停下了动作,就连下面小船上的倭寇都不再前进,众人的目光都顿在楼船之上。
先前钱循只见过贺熙朝动手制服刺客,而他据闻只能堪堪算作江湖二流高手,今日才算是开了眼界。
晏华亭既然是海上雄主,自幼也是顶尖高手教导,功夫自不会差,可和沈颐比起来,却是天差地别。如今只是仗着楼船上自家人多勉强维持,可看他发髻也散了,剑也被挑飞了,谁都知道是负隅顽抗。
沈颐一边打着,一边还未忘了那“临淮王”,抽空去了他周遭,一把摸上他的脖颈,揭下一张面皮来,高高举起,“此非临淮王,莫中了贼人奸计!”
那些倭人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赶紧回船去救,晏华亭边打边退,似乎也想向着倭寇的船上去。
朝廷的战船不如这些小船速度快,眼看着晏华亭就快跳下小船去。
就在此时,贺熙朝竟也不顾沈颐的死活,直接命人开炮。
“疯了,都疯了。”晏华亭又惊又怒,一分心又被沈颐刺中臂膀,被点了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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