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头紧紧皱着,仿佛拧在了一块,一些混乱的记忆在声响中不断翻腾,使得他的心很乱,很暴躁,似乎胸腔里头潜藏着一头狂野的熊。
这头熊蓦然仰天咆哮:“别吵了!”
砰!
有一些东西掉在地上,摔得破碎。
他霍然醒过神来,觉自己就站在客栈中,而身傍的那老僧正失神地看着他,神色惊诧。
刚才陈三郎内心的抗争之强,简直前所未有,老僧操之过急,竟受到反噬,失手将桌子上的一个瓷碗推落在地,四分五裂。
“你?”
老僧手指着陈三郎,神态古怪。
陈三郎目光渐冷,知道差点中了对方手脚,讥笑道:“大师,慈悲为怀,普渡众生,都是这么渡吗?”
老僧合十念佛号:“阿弥陀佛,施主,贫僧都是为了你好。”
陈三郎哈哈一笑:“好一句‘为了我好’!你一心一意要渡我入空门,若我剃度为僧,家中老母亲无人赡养,此谓不孝;致使未过门的妻子伤心欲绝,此谓无情;寒窗苦读十数载,满怀抱负,化作云烟……这,都是为了我好?”
“施主执念太重,罪过罪过!若识破孽障,四大皆空,自然知道贫僧用心良苦,自然可见到佛之所在了。”
陈三郎缓缓摇头:“大师,那是你的佛。”
顿一顿,一字字道:“若你再纠缠不休,休怪我不客气了。”
周围士子纷纷附和道:“哪里来的和尚,快走开。”
“快走快走,见着秃头,我就晦气。”
夏禹王朝重释家,不过许多以天下为己任的读书人并不买账,觉得朝廷大兴土木,兴建庙宇是铺张浪费。诸多和尚,每天念经礼佛,不但不事生产,还拥有大片良田,连税赋都不用交。
如此之下,家国何益?
这些年来,已有不少大臣上书陈述弊端,要求圣上改革,只是都被无视了;有些敢于直言的臣子还因此掉了乌纱帽,下了牢狱,甚至死于非命。
对于这个纠缠不清还用阴招的老僧,陈三郎殊无好感,只是碍着人多,有些手段也不好使用出来。
群情汹涌,老僧瞥了陈三郎一眼,说道:“这位施主,贫僧改日再来。”
说罢,甩动双袖离开。
士子们围在陈三郎身边,七嘴八舌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三郎面露苦笑:“我哪里知道怎么回事,我就前些日子去山色塔那边游玩,碰到了他,一个劲说我与佛有缘,要让我遁入空门。”
一位和陈三郎平时相熟的士子打抱不平地道:“荒谬,要不是看这老僧年迈瘦弱,要不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定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众人议论一阵后,逐渐散去,大家只当是一件趣事来谈论,并没有想太多,觉得此事的性质就和在街上走,突然被一位打着“布衣神相”招牌的江湖相士拉住,然后说你“额头朝天骨,面似满月圆,不惜泄露天机,也要算一卦”一般。
这事传到刚落脚的秦羽书耳中,他微微诧异,心里却怨怪那老僧法力不够,不能渡那个讨厌的家伙入空门去,真是可惜了。
却说老僧返回山色塔,经过湖面廊道的时候,前面转角处忽然站着一个人,一个道士。
正阳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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