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没觉得哪疼,但一见到霍小公子,就觉得哪哪都疼,哼哼唧唧地凑过去诉苦。
至今他都记得父皇冷眼瞧他的神情。
秦修弈眼底的笑意缓缓淡去,终究黄粱一梦醒。
回忆在夜深人静时瞧见的每一寸景物中肆虐汹涌,如同拍向礁石的巨浪,将人卷入其中。
秦修弈隐在角落,静立良久。
如今眼前的梧桐,再不复枝繁叶茂的模样,烧毁的残枝只余下一半,毫无生机的支棱着,扭曲着向上延伸,朝着月亮的方向,腐朽的气息经久不散,在夜色衬托之下,那枯木变成了阴森的模样,仿佛一双双怨魂化作的血手,拼命的向上抓去,想留在这尽是遗憾的人间。
他闭上眼,仿佛能听见火烧的动静,人群奔走哭喊的声音,还有一声声无助的呛咳。
霍家的那场大火,他未能亲眼所见,只是一路道听途说。
人们用唏嘘的语气相传,那火烧得直冲云霄,连带着周边的府邸都遭了殃,霍家嫡系只余下一个命硬的霍小公子,逃出后跪在漫天大火之前声嘶力竭的哭叫,多次想不管不顾地冲入火中,却被赶来的亲卫死死拦住。
那火救了一夜,霍小公子垂头跪了一夜,而后是赶来的贤亲王于心不忍,将人扶起劝慰,在官场上偶尔照应,据传称得上是位贵人。
自此,那位温文尔雅,性情亲和的霍小公子像是也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他凭着狠辣果敢的手段,仅仅三年便从令官,爬到了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秦修弈只记得,那年过得仓促慌乱,似乎一夕之间,替他顶着天的人相继离去,他尚且不明白如何顶天立地,就先一步接下了那沉重的担子。
母后被刺杀,父皇突然驾崩,少煊与他割袍断义,林征将军战死沙场。
心中的悲恸与痛苦撕扯着千疮百孔的躯体,东江邺屡次来犯,他未曾来及好好哭嚎一场,便领兵出征,热血浸透了甲胄,眼前血红一片,许是心中过于荒芜,他竟并未觉得伤处疼痛。
林将军战死的那一夜,秦修弈并未失态,只是怔立良久,而后抬手狠狠抹去眼底的悲痛,学着林将军平日的模样,负手而立,背脊挺直,用沉稳却略显青涩的嗓音发号施令。
这一学,就是五年。
他恨自己肆意妄为,没能多陪在父皇母后身边,他恨自己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将军战死,他恨自己懦弱,没能在割袍断义前坦然一切。
可他也知晓,他并非话本中的神明,渡不了万千夙愿,定不了阴晴圆缺。
秦修弈无声一笑,路过枯枝时抬手一点,轻声呢喃,“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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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毫无动静,只有清浅规律的呼吸。
秦修弈仿佛步入自家庭院一般自然,放轻动作后,缓缓立在床头。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打开后在霍少煊鼻子下方轻晃两下,这里头装着莫婳所制的迷药,防止霍少煊中途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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