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热的火光盖满眼帘,熊熊火光中似有焦黑人影在奔跑,利矢破空,兵戈铮然,如河的鲜血凝聚干涸。
刹那间,峪口顿陷火海炼狱,但却无一重霄男儿屈步后退。
“放手!暮暄她才几岁啊?你想让她出生便没了娘,又这么早就死了爹?”
燎天烈焰中,白骙附在白骁耳边大声咆哮着,他的声音被四周连绵不绝的刀剑轰鸣与作响火光所吞没。但即便这些话被白骁听得一清二楚,但他护着瘸腿哥哥的手却依旧紧握着不曾松开。
“你再不放手我就没你这个弟弟!”
又听“嗖然”一声,数柄长箭交织为网凌空罩射而来,而白骁运刀替自己挡住了那箭矢,而自己却被一箭射穿左臂,白骙又气又恨,他知道以自家弟弟的武艺若是不管自己自保并不是问题。
白骙心下焦急,拼了命地想挣开白骁的环护,他稍一使劲,白骁原本箍握住他的左臂却瞬间垂颓了下来。白骙心下一惊,往白骁伤处看去,便见紫红色的污血自他紧捂的指缝间缓缓渗出——那箭上却是有毒!
“哥、哥哥,我是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反手又斩下一偷袭者头颅后,白骁以长刀尖刃撑地,豆大的汗水自他鬓边滑落,他的嘴唇已因双管而下的失血与毒素几近青紫,可满脸血污的他却仍向睁大双目满面不敢置信的白骙挤出一个笑容:
“……就像当年别人都骂我是怪胎,说是我克死了母亲,可只有你依旧陪在我身边,替我挡下那些中伤蜚语,说阿骁是个好孩子一样。”
“无论在哪,咳……我都要和哥哥一起……”
话音未落,身侧一官兵乍然暴起,在其把手中长枪送进白骁腹部时,替白骁挡住身后射来箭雨的白骙亦随之跪倒血泊。在白骁意识消散前,一只同样染满鲜血的手颤巍着勾住了他的手。
像是没有痛觉般,贺重霄抬手拔掉穿透肩胛的那只弩箭,对来向搭弓引箭,下一瞬,那滴染着他鲜血的弩箭便已回射,穿透数人眉心。而那几个趁乱绕至背后举起刀偷袭的小兵亦被贺重霄回刀摘了头颅。
“喝哈——!”
又是数杆长枪夹击刺来,贺重霄俯身压于马背低身躲闪,伴着踏雪嘶鸣,却是那数人击撞一团,被贺重霄所射弩箭趁乱夺了性命。
踏雪一路高嘶疾驰,贺重霄右手握刀,左手持弩,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手起刀落,无人生还。
这些兵官大多久居京都王廷,虽对贺重霄如雷贯耳的“杀神”名号早就有所耳闻,可如今一见方才知晓——原来沙场上那个浴血满身,眉目凛然威压神祗的黑色身影真的便是来自炼狱的索命厉鬼。
从始至终贺重霄虽未发一语,只是不断面无表情地挥刀引弓,可看着那些四周在狼烟烽火铁马金戈中被蚕食得几近殆尽的重霄将士,他心中早已肝肠寸断,而那熟悉的煜廷盔甲亦像柄柄利刃,刺伤了他的双眼。
世上最可悲的事莫过于英雄末路,美人迟暮——
和一个将军没有战死沙场。
在这之前,贺重霄曾千百次地以为自己最终的归宿该是捐躯疆场,马革裹尸,像杨老将军那般埋骨英魂,死得其所。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没有死在北狄的乌兹弯刀下;没有死在南蛮的烈火猛禽下;而将要这般窝囊地死在这该死的阴谋阳谋,死在自己人手上。
何其可笑,又是何其可悲。
漆黑怒涛般的悲怆从贺重霄瞳中倾泻映出,他抡刀纵马,直逼高崖。
“放箭!快放箭!”
断未料到贺重霄竟能在如此强烈的攻势下支撑如此之久,高茂才心下大骇,忙尖声命箭手再添箭弩。
“摘下这叛将佞臣头颅者赏百——”
高茂才“金”字还未脱口,下一秒,勒缰跃上山崖的贺重霄控弦如风,伴着一声惨叫,他便已应声栽落下马,殷红鲜血自他斑白的鬓角缓缓滑落,被当枪使的他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呼……”
温热粘稠的鲜血顺着贺重霄的掌心海蛇般蜿蜒流下,映得原本雪亮的刀锋更显寒凉。贺重霄一甩手,落下一串血珠,刀柄已近滑不可捏,而贺重霄的每寸盔甲衣袍亦被不知何人的鲜血浸得透湿。
又是一阵箭雨遮天蔽日般笼袭而来,贺重霄没再挥刀抵挡,而是任其没入皮甲,但与此同时他亦引箭,高崖上的几名贪官奸佞随之大叫着坠落山崖。
“别别别……我我我……不是我要杀你啊,我……!”
见贺重霄御马一纵,奔至高崖,见其明明已身中数箭,血染袍衫却仍双目赤红,携肃杀杀意,那唯独幸存的奸吏当即腿软,瘫倒在地吓得屁滚尿流,惹出一身膻腥,但贺重霄却看都没有看其一眼,只是腕臂微沉,一刀封喉,止了那人跪地求饶。
连斩数名奸佞后,贺重霄喘息着,略显踉跄地来到了方才一直躲在角落的年轻人面前,贺重霄认出这人是新晋的探花郎孟平志。
阴影伴着浓厚的血腥味悬笼至面前,孟平志瑟缩着闭上了眼睛。他还年轻,才封了个小小史官,正还因此心下郁郁。但在官场中备受排挤的他还没来得及施展胸中鸿鹄大志,便被无奈卷入了这场莫名其妙的“屠佞除奸”,马上便要这般同样莫名其妙地成为这叛将手下陪葬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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