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日,却有一个小娘子,说想知道他的生辰,语气中的期待渴盼跃然纸上,他说不清自己第一眼看到时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有几分新奇,又隐隐有几分跃然,像是沉寂在泥土下的幼苗被拨弄叶片,宁静的水面上荡起一层涟漪,沉睡的游鱼自梦乡惊醒,一滴清泉悄悄地,无声地滚落,在荷叶片上滴滴答答地弹跳着。
萧问渊忽然找到了一种更大的乐趣,远甚于养一个又一个的太子,将他们当做自己实践帝王家理论的探索工具,或是放任众皇子争斗,直至赢者通吃的乐趣。
有这么一个天真纯然,微带着玫瑰露水的香味,以及早春清甜的女孩儿在眼前,不会过于越矩,亦不会过于无趣,不远比那些令他烦心的宗室子弟,更得他的意?
当初第一眼让他注意到的,便是她身上那股过于勃发的活力,仿佛无论身处怎样的逆境,都不会放弃自我,哪怕是搏命也要求得一线生机,就像是病中她唇边的微笑,雨打过的梨花依然颤抖地挺立身姿,奋力绽放,虽虚弱但并不颓靡。
这样的她,总是想让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满足她,看顾她,见她凭借着自己的坚韧,顺利立足,于众人之间游刃有余,他亦有一种果实丰收时的淡淡欣慰与满足。
或许是她令他想到了自己的曾经,又或者她让他看见了故人的影子,但是回想起来,其实这些都不重要,她真正吸引他的,其实是她本身,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本质。
这般想通之后,帝王唇角的淡笑更是深切了几分,他望着信纸上的秀丽字迹,眸色渐深,如染墨色。
因着她,他方才专门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生辰,终在久远的记忆中寻找到。
他生于冬月二十七,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天寒地冻,从前有人说过他的心就跟那雪天一样冷,生来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动物,当时的他却心无波动,只是挂着淡漠的表情,手起剑落,人头应声落下。
无所谓,他一直都是这么想,他的敌人,越是诋毁他,只能越说明他的强大,令他们深深害怕,惧怖不已,也许那人说的对,生于隆冬之日的人,心就跟冰雪一样冷。但他喜欢霜寒遍布的天,亦喜欢凛冬之日的生辰,冷寂,寒凉,冰透入骨,无比清净亦无人靠近,大雪茫茫天地都是纯白的干净。
想到此处,萧问渊落笔而下,在回信上写道:“世人皆畏严冬若虎,而渴望春之明媚,夏之盛大,秋之静美,你以为如何?”
若是不知情的人读起来,恐只以为这句说得无头无脑,令人不解含义,但萧问渊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还是将之写了下来。
王礼一直在旁候着,见帝王将奏折径直搁置,先回起了信,越发提起精神,此时帝王将将收笔,他就反应极快地顺势接过纸张,摊在通风处晾干。
“奴才待会就封好信件,速速送过去。”他低头恭声道,得到帝王肯定的回复后,心里越发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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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郡王府上,宋霜眠一番舟车劳顿,将踏进府门,还没来得及歇息,就被郡王妃叫去正堂立规矩了。走过去的路上,只觉浑身筋骨都疼,但也不敢不去,毕竟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还得在这位婆母手下生活。
南安郡王妃今年不过四十有二,除了眼角有些细纹外,其余地方都保养得体,风韵犹存,她生着一双丹凤眼,眼睛上涂着红色的丹朱,看起来便十分精明强势。
宋霜眠身子不太舒服,走得慢,谁知她这副姿态竟落入了南安郡王妃的眼。
居于上首的南安郡王妃眉头一竖,眼中多了几分凌厉,宋霜眠还没有走到眼前,她就喝道:“怎的,太子侧妃这是看不起本王妃,故意磨蹭拖延,让本王妃在这里干等。”
宋霜眠听了这话,忙加快了脚步,慌着解释道:“您误会了,妾身是身子有些不适,才怠慢了您,非故意为之。”
南安郡王妃冷哼一声,并未回她这句话,她也并非是无端发作,只是看着这宋氏姐妹,便不太高兴。
其中的渊源往前数,还得追溯到先前她想将自家侄女嫁给萧祁,但是萧祁却像是吃了迷魂药般,非要娶那宋秋觅。
她养儿子到这么大,寡母过得不易,还是头回被萧祁这般顶撞。
心下里当即就记恨上了宋秋觅,只觉得这约莫是哪里来的狐狸精,专门来狐媚男人的,后来又见萧祁纳了宋霜眠为侧妃,在有了宋氏太子妃的情况下,又白白占了一个侧妃的位置,越发觉得,这宋氏女大概是一脉相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眼下宋霜眠独自来了郡王府上,四下又没有旁人,便毫无顾忌地冷嘲热讽起来。
“不用解释了,本王妃是知道你们宋家女的,一日日的,不学女子该有的贤良淑德,却成天想着勾引男人,太子大婚当天,你将他勾去了自己的房里,还留了整整一夜,这等丑事,整个京城都传遍了,连自己姐姐的丈夫都不放过,怕是婚前就有了什么苟且。”
南安郡王妃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可谓是将宋霜眠踩到了地里去。她虽不喜宋秋觅,但两厢对比之下,还是更讨厌宋霜眠一些,看到她,她就会想起南安郡王尚在世时,那几个总想着勾搭夫君的庶妹。
宋霜眠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下去,脊背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偏偏南安郡王妃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只不过分外难听,才格外戳她的脊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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