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深谋远虑”的话从妻子嘴里说出来,实在让程家安有点瞠目结舌了,眼神错愕地看着李秀兰:“这还哪年的话呢,将来你能确定就是江海和我们一起过?再说了,和谁过那都不重要,孩子们都有自己的前程,咱谁的拖累都不当。”
“我现在可没你那个底气!”
李秀兰挑了挑眉毛,说起了孩子的未来,她不免有点忧愁,停下手中的活计,将身体往前凑了凑,冲着半躺在炕的程家安说道:“他爸,将来咱可要把三个孩子拉扯的像模像样的,人前人后咱都不输给人家。我琢磨着,江水能嫁个好人家,江河、江海能想亦安一样去上个高中,最好也能上个大学啥的,那时候我才有这个底气……他爸,我现在操心的就是江水,眼看着江水就要初中毕业了,你说后面的路该咋走啊?”
“哎……”
提及自己最疼惜的女儿,程家安也不禁一阵阵的惆怅:“我琢磨着江水也去上个高中,有个好学历不吃亏。”
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锦绣的前程啊,可现实难啊!
李秀兰蹙着眉,忧愁地说道:“可咱家的底子摆在这呢,将来江河肯定是要上大学的。这江水上了高中,也让去上大学的话,咱可供不起两个人了……”
看着闷闷不乐的程家安,李秀兰踌躇了半天,碎碎念道:“现在团场边上不是有职高嘛,我琢磨着江水能有个职高的文化就成,丫头子嘛有个手艺就成,她毕竟是大姐,该明白这个理。”
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程家安心里一痛,想起当年李秀兰为了不屈从命运的安排,锲而不舍地搞抗争,难道还没有体会到身为女儿身的悲哀么,为何又将这种带有明显偏见的思维延续性地强加给自己的女儿呢。
可细细想来,这根本就是个无解的难题,也怪不得李秀兰心狠。家里现实条件摆在那里,总要有舍有得才行。
不是程江水,那就是程江河了,你咋选?
程家安黯然地说道:“可这样总觉得亏了咱丫头,哎!”
李秀兰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愁云惨淡地说道:“这不也没办法嘛!他爸,要不回头你也问问,丫头自个是咋想的?”
思索了好一会,程家安这才落寞地点点头,心有不甘地说道:“嗯,找个机会我问问吧。不过江水咋想的我们都要支持她,大不了我们再咬咬牙,活人总不能让尿给憋死了。”
船到桥头可能会坦然面对,然而很多事情在尚未临头,却又不得不去反复思量的时候才是最纠结、最闹心的。
漫长的等待就是漫长的煎熬。
李秀兰紧蹙着眉头,忧愁地说道:“话是这么说,可到了跟前难着呢!所以我想了想,还是让咱丫头子早点学着怎么当家,回头嫁了人也不吃亏。”
“学当家,你啥意思?”程家安坐直了身子,一脸的疑问。
“今个我把咱家的账交给她了,以后啊跟着我的屁股后面学学怎么管理家里的财务,早点入门。”李秀兰刚愎自用地说道。
“嗬!”程家安不觉莞尔,这个说一不二的老婆子,老了老了,有时候还是那般倔强的可爱:“你这还真有点高瞻远瞩啊,行吧,你自个瞎琢磨吧,睡觉!”
说罢,程家安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一天忙碌下来也确实有些筋困体乏。李秀兰撅了撅嘴,讪讪地放下针线,关了灯,抹黑爬进被窝,大睁着两眼望着黑漆漆的屋顶,一点睡意也没有。在被窝里滚了两番后,又将脑袋悻悻地凑了过来,谈性甚高的样子。
“他爸,你说亦安回去了,他能待习惯不?”
迷迷糊糊的程家安有点心不在焉,随口应付道:“大晚上的操这心干嘛,有婉玲和伟国在呢,都是自己亲爸亲妈,有什么惯不惯的?”
黑夜里也看不清李秀兰的神色,只听着她幽幽地说道:“亦安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身上有啥毛病我还不知道?这一下子换了个环境,心里肯定很难受。”
“嗯!”程家安懒懒地哼了哼。
“你‘嗯’是啥意思?我说的不对?”李秀兰不依不饶地在他耳边叨叨着,语气里一副“你别想敷衍我”的韵味。
程家安有点无奈,此刻不搭理的后果可是很严重的,最轻的都是别想安稳睡觉,于是只能转过头来,心平气和地说道:“这种事情时间长了就好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李秀兰迟疑了一下,嘟囔着:“要不你去陇佑看看?如果好的话咱心里不就踏实了么。”
这话一出,程家安再好的性子也有点憋不住了:“哎呀,你怎么想的?你是不嫌事大啊,这亦安前脚刚走,你就让我去看他,你让婉玲和伟国心里咋想?亲爸亲妈还不如干爸干妈了?真是的!睡觉!”
说完,程家安把被子朝头上一蒙,转头就睡,一副绝不再说话的样子,李秀兰气恼地伸出大脚丫,在其被棉被包裹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
“你咋就不懂当妈的心呢?”
“呼呼……”程家安坚决装睡,绝不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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